第五十一章、解答命运的困惑和飘摇(1)49(1 / 1)

邱采薇是她一次次假意觥筹交错的寄托,是飞扬红尘后的宁谧净土。如果有一天她真醉倒在异乡的街头不省人事,但凡还有丁点知觉能拨出去一个电话,唯一会也唯一能联系的只有邱采薇,邱采薇是疲倦的退路,是亮在周浣心里的一盏灯火。她绝不做任何伤害邱采薇的事,这是类似于精神洁癖的信念。

资源里的女人们已排除出去,那男人呢。男人,周浣闭上眼睛都不愿去细琢磨,无需琢磨,他们无非在场合里要她的尊重,在床上要她的尊重,来自于一个优雅的优秀的女人的尊重。“尊重”,或许这个词不太准确,却又难用其它的话语来表述,那是在至暗的深夜深处,交糅在人性里同欲望的和解。

周浣头一次对欲望迟疑了,头一次想,放弃吧。她曾一边在背地流泪一边果断地脱下衣服,她也曾一边质疑一边争分夺秒地狂奔在为工作拼命的路上,这些徘徊挣扎,即使涤荡过血液,也未曾让她生过“放弃”。她曾无比坚信啊,等努力达到了某个点,小浣熊就可以和牙膏股平等相视了,这个点是什么样的点,没有刚性的标准,只是她希望的标准。

这个点支撑着一个农村姑娘来到一座大城市,支撑着和原先的价值观发生背离,密封起善良和纯朴,狡诈、算计和毒辣顺手即来。他为了邱采薇来到这里,而她为了他而来,这比寄托深刻万分,是一种信仰。

假如当初回到家乡,没准她的生活早融于市井,依靠优异的大学成绩,以及依靠优异的成绩所养出的自信,找到一份在当地还不错的工作,相亲来相亲去,比来比去,嫁给一个综合条件还行的男人,没有爆发式的爱情,也就难有爆发式的矛盾,稳稳当当地过日子,生儿育女,孝敬公婆,以她的年纪,孩子都应该高她一头了。

小地方么,除了像邱采薇和沈澄笠这样的人家,大多数人不都这么过的么,许多人也甘之如饴。典型的如她的父母,在周浣的成长过程中,无数次以为父母的婚姻快走到尽头了,可他们吵了一辈子,也守了一辈子,父亲的患病,反而增深了他们相扶的感情。

抛去他们对她这个女儿的态度不提,在每个人只有一次的人生中,他们算是输家么,不见得,周浣没资格定标准,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假如回去了,没准受原生家庭牵累的程度还没有眼下重。老家仍受着传统思想的影响,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她的经济条件稍高出兄弟姐妹一些,那也顶多“尽尽孝心”,赡养父母的重任压不到她头上,养儿防老么,儿子挑着担,哪怕父母挨冻受饿,生活无人照应,她不管,也不会招来半句指责。

规矩坏在她先坏了规矩,一个底层的女人,远远不及灰姑娘,竟一路追随王子,而周洺无限遐想的基因,大概和她一样,全遗传来的。几万几万的伸手,反复掏她的心,没错,她名下是有两套房子,卖掉一套,毋庸置疑的一笔巨款,做父亲的治疗费用绰绰有余。

但周浣不愿卖,不是舍不得,终归对她而言,房子是用来住的,她的生活说奢侈也奢侈,说简单也简单,昂贵大餐吃得了,路边摊同样能将就一顿。原因只在于,卖掉男人给的房子,和花男人的钱过活,有什么区别呢,或许有区别,或许事实上,她周浣就是靠男人才有今天的。但周浣不承认,她认为只是用城里人惯用的将同类踩在脚底下的方法,得以让自己的实力展示罢了,实力不仅仅是工作能力,还包括坚守的能力,信仰的能力,她周浣是有很强的实力的,她需要平台来展示,来展示她是可以够得着沈澄笠的。

她有多努力多珍惜多卑微,流下的每滴血汗历历见证。

况且她对家人也绝非口中那般绝情。

周洺说了,要五万块,还有一万从她的工资里扣,但周浣还是打了六万块过去,男人给了五万,差的一万是刷的她的信用卡。男人倒不是小气,他清楚周浣的脾性,要多少给多少,给多了她反而不高兴。不对,不是要,是借,不管他收不收,她定会还的。

周浣摸透了自己的一些脾性,有的脾性却摸不透,她心血来潮决定打六万块过去,付诸实际的一瞬间,占据了制高点的道德感让她感到踏实,甚至有些兴奋,仿佛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

而当淡至无味的“收到”两个字从周洺的名字下跳出来时,她又觉得气愤、伤心,乃至懊恼,是她成了全世界最大的傻瓜的悲恸。傻瓜不长记性,保不齐下次还会豪迈地,如同钱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大手一挥,在扭麻花般的纠结里让情绪从低谷升至山峰,再滑至低谷。

周浣面无表情地望向沈澄笠,呈现出一如既往的冷漠,为什么有的人宁愿被人误解,也要极力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大概因内心太过波涛汹涌吧,混沌的汹涌,全靠自身的力量压制。她很希望眼前的男人能一次次解答命运给予的困惑和飘摇,风雨同舟,这是他第一次无理地跳进她的眼里时,从她的脑海里蹦出的词。

她是先于邱采薇注意到沈澄笠的,他常捧着一本书倚在教室前的走廊上,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肩头,他额前的一缕发丝在风中飘荡,像柳叶拂开涟漪,触动了她的少女心。他总在雨过天晴后出现,人和物都湿漉漉的,走廊上打闹嬉戏的同学,是柔软的金色背景,在邱采薇将她带到那个茶社包厢之前,她从未有机会上前确认这是一本什么书,也许是本诗集。

下雨天是周浣的灾难日,校服上乱糟糟的气味,鸡屎味,鸭屎味,她的家中腐朽的气息,都在雨水中蒸发了出来。她从未有机会靠近他,他的教室在楼上一层,自那会起,她就一直在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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