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海洋馆里的美人鱼(1)(1 / 2)

周浣在海洋馆里待了整整一天,上午看了一场“美人鱼”顾司嬢的表演,中午去后台工作人员休息区找人,没找着,下午又坚持看了一场她的表演,薄雾冥冥时分,才在海洋馆里的小吃摊上将她堵住。做了自我介绍后,顾司孃在周浣伸出的手上轻拍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吃甜不辣和豆腐皮,毫不感惊讶,似乎早就发现了她的寸步紧跟。

周浣怕顾司孃嫌弃,没有靠得太近,而坐在相离一米多远的一个座位上。临近闭馆,一连十几家的小吃摊只剩下两个摊主在忙活,也是半开张半收拾锅碗准备打烊了,寥寥的客人,但包括顾司嬢在内,几乎所有的女孩个头中等、身材苗条,穿着同样的黑色及踝羽绒服,对着选择余地极小的食物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少有人讲上一两句话,看上去她们都是馆里的“美人鱼”,一天下来,确实累坏了。

晚风上下鼓动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顶棚,呼啦啦的声响,掩盖了骨头咯吱的摩擦声,周浣冷到直发抖,她这身适合待在办公室空调房里的穿着根本抵御不了夜晚降临时的寒冷,但冷又能怎么办,她甚至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顾司孃从眼皮底下跑了。周浣已不记得多久没有过这样的等待了,好像也只有在刚工作的时候,无依靠无指望,为了等一个潜在的客户望眼欲穿,能把脚底站得疼到钻心。

现在不同,她有依靠,人有了依靠,想法就变样了,总想着要去质问为什么没能“依靠”得住。她给他打电话,他压根没接,其实即便电话通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电话的初衷,夹带着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般的赌气。

委屈人为发酵开,周浣觉着真是失败,那么一个在表面上和她含情脉意,足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实际上能给予的也只有闲暇时光,并且还不是全部的闲暇,她瓜分的是他打高尔夫、喝酒,说不定还有他和其他女人调情的时间。

时间投入多寡代表的是精神输出多寡,在可贵的时间衬托下,她卑微的如一个物品,满天地的风穿透着灵魂的空当,整个身体里充斥着一无所有的风。周浣点上一根烟,将思绪从精神拉到物质世界里,他这样待她已不错了,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爱的女人,指望谁会捧在掌心里呢。

林司嬢捧起碗喝馄饨汤,似乎快吃完了。周浣冷笑着吐出的几个烟圈很快消解在凉风里,

人的想法就是如此奇怪,被许多爱簇拥着的人有恃无恐,缺爱的人在小到哪怕指甲盖大的事上也要抠三抠四。

顶大的客户,顾司孃的父亲光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孩子离开海洋馆,我就同意。”谁能料到他的独生女儿竟在海洋馆里做“美人鱼”,周浣已搜索过关于这份职业的辛酸传闻,常年受海水侵蚀,皮肤变粗糙,头皮痒痛,头发干枯发黄,堪称共性的职业病。有的美人鱼姨妈期时小腿抽筋,不能偷懒,会被扣工资,为在观众面前展现完美的动作,硬生生地将腿捋直,好比把钢丝球拉成钢条;有的美人鱼一不小心被海草缠住,等救援队施以援手时,喝进去的海水早撑破了肚皮;还有的美人鱼刚潜到缸里即被鱼咬破了脸,弃演根本不可能,常是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

其实也不必大惊小怪,哪种职业没有点职业病呢,放在为谋生,或者把“美人鱼”当作职业跳板的姑娘身上毫不稀奇,但养尊处优的顾司嬢在这道上一条路走到黑,连做了五年的“美人鱼”,就颇令人费解了。

周浣任性地把烟掐灭在手边别人留下的,还未被收走的餐盘边,这人大概爱吃鸡皮,盘里剩有六只光有肉不见皮的鸡翅。她的想法倒一点不任性,认真地琢磨着如何开启与顾司孃的交流。天光尚暗时,她由着她的他领着去见顾司孃的父亲,简单的交流后,没办法也没必要再往下谈,顾老板指示的很明白,让出股份,精诚合作,所有的一切都以顾司孃不再是“美人鱼”为前提。

她的他没提出任何建设性意见,把她从顾老板的住所送到这海洋馆,没直说,可她能感应到他的失望、无奈,还有一点不耐烦:“别勉强,这是个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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