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超现实的生存主义者(2)(1 / 2)

在邱采薇的记忆中,她半躺在门内的沙发椅里看电视、玩游戏、吃柿子、喝姜汁撞奶,把一床被子盖在头上,躲在里面吃韩式泡饭。一年四季轮换,她和周浣在这里时一样,可以安心地在不同的季节里做不同的事情,但周浣带来的安心是补偿性的,父亲给的是真正的安心。安心是什么,是知足地沉湎于当下,无意识思虑过去和将来。

父亲那么温柔。他在门外抽烟、除草、种花,保养功夫茶具,有时冲洗院子,从早干到晚,早上水管里喷出水雾,中午水柱在阳光里映出彩虹,傍晚时,水中渗进月光的细碎,凉飕飕的,水管年久劳损,中间几处软飘飘的,卷起来烂泥似的,是生命的无力感。可父亲的温柔一直含着温度,他柔软刚毅的像南方的柳枝,不论季节、年份、时间,一副与人为善的姿态,因如此的轻盈,所以才能在壮年,轻而易举地从楼下一跃而下吧。

于是每当陆森沁擦拭那两扇门的时候,邱采薇总会觉得他擦拭的是她的回忆,如同用父亲手中的水管,将她回忆里的不堪冲净了。

和邱采薇微妙的情感寄托不同,邱娜的兴奋几欲脱离控制。她要把窗帘拉开,推了窗子,寒冬腊月照不例外,巴不得此刻院外人来人往,经过的人都能看到她有个这么勤劳能干,这么能摆上台面的女婿。她还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先假情假意地寒暄,闲问起别人女儿、儿子的情况,而根据她自顾说个不停的情形,大概能猜出对方冷淡的回应。

“我女婿一米八的大个,高级工程师,是啊,L市的当地人,都说他长得像大明星呢,但人家不靠脸吃饭,有才华,还想攻读研究生呢,对,有房有车,哎呀,谈不上是高富帅,但配我们家采薇是够了......”

邱采薇听着悄然恍惚,许是父亲地下有灵,把陆森沁送到她身边,给了她这般的大面子。但更大的面子是邱娜享用的,邱娜和陆森沁作为岳母和女婿的来往,更像是陆森沁作为一个年轻的男子,填补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面子”上的窟窿。

这个“面子”修补匠延续了邱娜精神上的生命,是一场华丽的梦。作为对美梦的回馈,吝啬如邱娜,也时常给陆森沁不菲的财物,小羊皮夹克、奢侈品牌的皮包、摩托车,过年给红包,邱采薇收到瘪瘪两张,而陆森沁能得到鼓囊一叠。有陆森沁相伴回来,邱娜提供的菜肴也大相径庭,鲍鱼、澳龙、螃蟹等等价钱昂贵的吃食都不吝啬的,但份量极少,像只给他一个人做的,而实际上她也只一个劲地劝他吃。

陆森沁本就脑子灵活,在这里更是身心能力得到升华,他让邱采薇吃:“采薇,你多吃点,妈特意下厨的。”

邱娜望着陆森沁:“你吃,你吃啊。”

陆森沁道:“老婆吃,我们家老婆为大。”

邱采薇不吃,把菜夹回给他,他推脱着,筷子却不动,九曲十八弯后,自是下了他的肚。不过邱采薇并不嫉妒陆森沁,作为夫妻,陆森沁有,不就等于她有,陆森沁被认可,不从另外一个角度,正表明嫁对了。但这样的“家庭性”幸福,并不在邱采薇选择和他在一起,所期盼达到的目的范围内。

邱采薇想着,陆森沁在这个时候买取暖器的用意显而易见,邱娜一顿夸,直接堵上了她向娘家告状的嘴,虽然她也并未打算向邱娜抱怨。邱采薇突然感觉很孤独,坐在椅子里打量陆森沁送的礼物,多看了两眼后,觉得也没那么喜欢了,本来刚才的兴奋,也仅像一个为他人而努力学习的好学生在获得一次好成绩后的兴奋,是带着空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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