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千万种人的生活(2 / 2)

聊了一宿,廖星搭心搭力。

杨德敏同李忆交代了几句,如今家里面没有养猪,鸡鸭都去之前都杀了冻在冰箱里,李清文回来要补身体吃。放学回来就带屋里别出门,沿公路边开始修单车道,人多怕李忆吃亏,又让汪三孃多看顾,两人去市里面做手术。

李忆放学就在家里面看电视,现在和汪三孃她们一个电表,多用没关系,忽而有人敲门,李忆立马关掉电视透过猫眼一看四个人,一女三男,女的她认识是村里面的吴巧红。开了门吴巧红问:“李二妹,你妈老头呢?”

“她们去市里面做手术了。”李忆照实答,让李洋洗杯子她倒茶请四人坐下。

吴巧红摆手:“不坐不用倒茶我们来打一趟了解下情况。”

偏身又跟身边几人说:“你看这两个娃儿,好懂事儿嘛,人家弄小就照顾人,之前还没修房子搬进来住,两姐弟就在街上自己煮饭吃。”夸奖一番,说出来这里的目的,最近村里面有帮扶的力度,正好李清文符合条件就来了,没想到今天去市里面不在家,只好把两百块钱交给李忆,拍了照片吴巧红说:“放好哦,你爸爸妈妈回来说吴嬢嬢来过一趟哈。”

“好,我知道了。”李忆说,送走人把钱放好又开电视看起来。

杨德敏回来手术很成功,李清文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杵着拐杖不敢有多余大动作。回来的消息走街串巷,第二天李清佳提了个土鸡李清玉买了些红枣枸杞让他泡茶喝补血,刘红芳黎香云从老家下来一背篼的鸡蛋。杨德敏心中一暖,看见黎香云背篼快满了的鸡蛋实在太夸张:“妈,拿那么多,你们的年纪大了留着自己吃。”

“没拿好多,屋头还有,鸡鸭还要下蛋那么,有些是李五几个舅公拿的,说不管几个钱是一片心意。”黎香云交代,杨德敏留吃饭几人都说有事儿耽搁不留了,杨德敏晓得,大家怕她累着。

李清文养了一个月才敢出门,听医嘱期间倒是没抽烟喝酒,只是腿要将息的好再不敢挑抬下力。杨德敏去村里面报备,医药费报销了一万多,花销了近六万,看着这些数字杨德敏没说什么,跟着王敬山干工地。

夏日的红尘被扬起到半山腰,李洋在板凳上做暑假作业,今年李忆没有。楠竹与石头声在山坳里传来,李忆带上手套去泥里扯,李清文下来帮她扯出来,她挑小根,李清文挑大根。场坝上木架马儿还立着,竹子架上去李清文拿锯子锯成七寸六,器刀划小支李清文又上山。李抓一小把小竹支,按进推推卡槽,弓身推下去,竹支落在下一步卡槽,四面削得光滑,再弓身推下去,筷子落地上一方成圆。有时竹支划薄划厚不好打,会卡在推推里要拿器刀抖,满了就叫李洋捡来晒场坝。

雨天杨德敏就上来背下街去卖给明二嬢,再去做蛋糕哪里称一斤油角角给两人解馋。李洋说:“妈,我想吃荔枝,下一场买荔枝不要买油角角。”

“就不。”李忆不爱吃荔枝,荔枝上火吃了嘴巴里爱长泡,她神气的说:“妈才不听你的,筷子是我打的钱也是我赚来的,是不是嘛,下一场还是买油角角,妈,油角角经放点。杨德敏答应下来好,金属撞击声一下一下,劈完的打完才得休息。

一得空李忆就半依着被子,脚蜷缩不敢搭起怕弄脏被子,鸳鸯枕帕沾染了汗水和太累了的泪水。夜里李世明咳嗽连连,捂着胸口哎呦哎呦,接着按电话声音响起,李世明近乎带着哭腔说:“哎呦,大老幺哎,老子浑身痛得很哎,要死了要死了,你们都不回来看我哦。”苦述一番又跟李清军打电话:“哎呦,小老幺哎,你们都不转来望我哦,我遭不住哎……”

“公遭不住。”李洋说,李忆嗯声,热得翻身,唯一的回风扇李清文在用:“公一直都遭不住,这痛那痛。”

方法还是奏效,李世明起了个大早招呼黎香云杀鸡杀鸭,李世明喊李洋帮忙逮鸡脚不让它辦。李忆扫完屋檐的筷菲,李世明开起机器打豆子面,留着晚上推豆花,欢喜拿着红玉化的杵路棍上一趟下一回办佐料,脸色红润嘴角笑到耳根边。杨德敏割了宝肋肉,背篼提出一串荔枝,李忆故意伸左手接过,大拇指上还缠着布条。杨德敏问:“怎么搞得。”

“推推反过来夹肢到肉。”李忆委屈的说。“好生点嘛。”杨德敏交代,把荔枝放她怀里。

杨德敏很爱李忆,李忆知道。心脏在左边跳动,李忆也知道,杨德敏不知道。

再开学李忆读初中,心中殷切的对住校生活的憧憬,不用在家听屋外豺狼虎豹嚎叫,拎着大包小包报名。班主任姓罗瘦小微驼背,值得注意的是竹块很厚实而长,宿舍住在四楼,开窗望去墙外全是坟墓,平日里都是拉着窗帘。一间寝室八个人,除李忆和朱悦,其他六人是隔壁金沙小镇,李忆睡下铺,上铺叫袁晚秋,后面开家长会才晓得袁晚秋的小姨就是吴巧红。齐刘海的何莎莎,微胖的黄梨,大眼睛很高挑的王雪纯,高挑的赵小芳,还有一个长发及腰的袁文静。第一晚李忆很不习惯,不敢跟她们讲话,黄梨拿糖给她分享:“你怎么不讲话啊,一起摆龙门阵涩。”

李忆眼睛微红,接过糖不敢开口怕绷不住,倒不是想家,真的很陌生局促。

学校不大,两栋宿舍两栋教学楼,女生宿舍取名雅竹轩,男生宿舍劲竹楼。初一七班的教室在二楼,旁边是图书馆,后面十来米是厕所,女生宿舍楼下是三个老师的办公室。宿舍下是200米一圈的土操场,专门有一节课要帮操场除杂草。一面种满玉兰花,一面种满榕树,参天的榕树纳凉最佳。宿舍对过去是食堂,规模不大,就两层,还支了个小卖部。

宿舍不大,四张床一摆剩下中间空域活动,两床空隙一点点搭了陈板放碗筷和一些杂货,大家各种买了张15块钱可收的桌,做作业都是在床上写。第一个周没有上课,基本上都是各科老师认识和自我介绍,何莎莎说:“大家好,我叫何莎莎,虽然名字有莎可是我的声音不莎,最近只是感冒了。”

大家被她逗笑,历史老师陈桂莲点头:“要多喝温水哦。”

洗漱都要去食堂外接热水,拿温瓶存一壶第二天早上洗脸。初二的学姐师永绣很乐于助人,她只要看见有人提水都帮忙。师永绣人来的高大却瘦小,乌黑的长发打及屁股,第一天接水李忆说:“不用不用我可以提。”

她热情提过,左边李忆的大半桶水,右边袁晚秋的水,小跑提到四楼又说:“不客气。”折返下楼帮其他新生,留下两人在后面大跌眼镜的追上和打心底的佩服。

宿管阿姨是地理老师的妻子,大家都喊:“师娘。”近五十的年纪微胖,说话声音软绵绵的,简单交代了九点熄灯,熄灯之后就不能闹,又让寝室选室长又一层楼有一个楼长,大家都不想当抽签朱悦中,略微有些运气不好,这学期分担的责任是扫厕所。

大家都很本分,要说点什么一开口师娘就推门而入:“你在干什么?”

王雪纯正趴在栏杆网上爬,尴尬一笑:“师娘我口渴,拿水喝。”

“嗯,睡得了,不要东整西搞了。”师娘交代,大家不敢说话,袁晚秋透过门上的外窗看过去,师娘在跟众人斗法,挨家在门外偷听,李忆一夜不好眠,白天大家闲时聊了许多鬼故事,后背汗津津,掀开被子又觉害怕不安全,等到有人轻微打呼噜或者听见些翻身动作还好受。

灯一亮就要起床收拾,一寝室整整齐齐收整归逸,下楼出早场,还不会做就只能够看着初二初三的做操,干愣愣看着不好意思。师娘说了几句话散场,有经验的人把碗放着讲台坎上,散会就拿着碗跑向食堂,李忆回寝室拿碗去打饭,排了好久的队。早上都是吃面条居多,偶尔会吃粉,都成节节粉,打哨子蛮多,嬢嬢们手不抖。

初中的生活里没有徐鹿在,她们搬家了定居县城,李忆在寝室独自郁闷了些日子,才和袁晚秋何莎莎熟悉些,同进同出。黄梨在床上算了账感慨:“最近花钱太多了,我这个周用了50多。”开学钱大多数掌握在手里面还没来得及上交,黄梨苦恼自己花太多,大家都说一样花了不少,何莎莎说:“手里面有钱没人管,大家又爱吃。不过李忆应该是我们当中花得最少的,我看她下课都没有跑去小卖部。”黄梨不信追问,李忆只有第二天吃面差筷子花五角买了双,一直把钱放在被子底下不敢多用:“都差不多,花了二十多。”想了个合理的金额,黄梨也不追问,第二个周每个人都是按周得零花钱,多是15或者10块钱,有三块钱是回家的车费,李忆没敢杨德敏商量,她每天面对尘土飞扬已经很累了,不要增加负担。

宿舍第一回把气氛降到冰点是因为霸凌,不算了过分的霸凌,初三几个学姐嘭一声将门打开进来,三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披着头发女生进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声音好听却盛气凌人:“那个是赵小芳和袁文静。”赵小芳抬手:“姐姐我是。”袁文静也慢一步抬手,吴圆池冷嗤一声:“我听说你们两个说谢家逸唱歌难题,他唱歌好听不好听管你们两个球事儿。”单方面输出骂了一顿,两人低头不敢说一句,吴圆池说完:“没多大点事儿,以后不准说谢家逸好歹,这一次就算了,下回再听说我还有来找你们,还有,明天跟谢家逸道歉,记得哈,你们寝室的人都要去道歉,啷个晓得一个二个背后话八孃不。”众人被气势吓住,忐忑的挨到明天。

李忆正和袁晚秋吃完饭回寝室放碗碰见谢家逸,人少就喊住他:“谢家逸,跟你说点事儿。”谢家逸端着碗来,大家虽是同班还没熟悉到好同学的程度:“有那样事?”

“就是想说,有什么事不对跟你说对不起,你不要东说西讲,搞得我们为难。”李忆说,袁晚秋接着搭腔:“反正对不起,没啥事儿,你心头有数就可以了。”

“哎,不是。啥子事对不起涩。”谢家逸反问,两人懒得搭理回去放碗回教室午休,门外钥匙声甩起巨响,数学老师至门前一笑,轻微叹气进行数学补课。

班主任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上他的课不能弯腰驼背,罗勇说:“不要低头不要驼背,以后就跟我一样可就不好了。”

分神时李忆抬头,希望明天下雨吧。

周末到家把水槽堆成山的碗洗干净,把墙角的脏衣服丢在洗衣机里搅,晾在防盗窗上空气会把它弄干,李洋回来:“是黎强哥哥送我回来的。”

“那个黎强哥哥?我怎么不认识。”李忆问,李洋捂嘴笑:“姐姐的男朋友,来我们家吃过饭,你还没见过。”

“公还捡到一个手机,粉色推上去的,里面有歌可以听还可以拍照。”李洋在抽屉里拿出手机,很是喜庆,李忆盯着小屏幕摁:“给我耍两个好不好。”李洋摇头,李摸出五角钱收买才点头。吃完饭看了两集电视李忆摁出歌来,很悦耳动听,在两点调了闹钟,在四点调了闹钟,六点最后,要上山干活。

这样夜晚变得漫长,她妄想扩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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