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从昨天到今天（1 / 2）
掀开温暖如春的被子，杨德敏起来穿上棉衣生火洗脸炒饭吃，李清文芨上胶鞋食指勾上后跟。熊小琴已经收拾归逸先下山去理整，杨德敏煮好饭喊李清文还在铺里面捱，起来又懒牛懒马死尿多跑上跑下，整完可能熊小琴都到工地了。背上背篼一开门，一股冷风灌入，将脸照的红润，杨德敏带上扇走马观花，这绿叶上的雪是冬日里的稀罕事儿。
从昨天到今天要多久，要花上短暂的一秒钟，要花上漫长的十多年。
李洋憋不住尿爬起来，在茅厕里喊:“二姐，快起来了，下雪了。”
李忆才不信，嫌弃太吵拉起被子两角捂耳朵，李洋跑回来拉开被子冷风打李忆一个激灵，睡回笼觉不成。眼屎眯稀毛头鸡窝，拿出杆子撑开探窗，一股冷风带僵气罐进来，李忆缩了缩脖子。视线探出去，薄薄的白雪轻敷在橘红的柑儿上，青绿的叶子上，黄绿的白菜上。看远处，群山一层淡雾，青峰一点霜色。
“哈哈哈，可以去堆雪人了。”李忆手指理发拿皮筋扎起，李洋拿了水瓢舀雪，戴上斗笠刮屋檐的雪，捧菜叶上的雪。一把一把的团太僵手了，李忆骨节上化脓一弯疼的慌，黎香云烧了热水缓缓血管，皮肤暖和起来又痒，抠破又痛又痒。黎香云将棕榈叶在火苗上燎过变得更韧，编了两只蚂蚱吊着，其余的搓成麻花，晚上杀年猪就用它来吊。李世明拿出筒筒鞋，谷草折脚大小长度往里面垫，看着两个人笨拙的样子:“倒进背篼里面嵻下去嘛。”
“对哈。”李忆后知后觉。
“公最聪明了。”李洋夸赞。
柴堆里寻了木片刮雪，换上瓷盆拢雪，捏紧拳头捶打结实，李忆拿板凳垫脚扯背系一倒，立体的下宽上窄，单面望去的梯形。揪疙瘩白的老叶子向上一张，向下一张作手，红苕挑了个细长的插进去作鼻子，板栗做眼睛。
姐弟手拉手围雪人跳，王梅王小红好生羡慕玩雪，黎香兰不让堆。张琴琴和王青山在外省两年了，黎香兰管二人严格，单一个眼神就不敢造次。玩了一大早上，李世明搬过楼梯架在房梁上，把铁丝挂风干的花生取下来，挂上黎香云从地里面新砍出来的青菜，待风脱些水封撒上盐封存陶罐做干菜。李忆双膝夹着一把花生用两手揪根果分离，干枯的叶子生火最恰当。大拇指揪得发红，累了剥两颗吃起来，遇见三粒的花生也举起来炫耀:“你看是三胞胎。”
杨德敏挑河边水上来，水泥惨沙搅拌，杨德秀背着砖上来:“还干热了，早上出门还冷。”
“下雪不冷化雪冷，明天还要僵脚僵手。”杨德敏用洋铲把水泥铲进灰桶，扁担两遍的铁钩钩说提柄挑上去。自己人磨着干，自己去干请人当白搭，贴补当个匠人还可以监工。
杨德秀倒下砖歇口气坐在背篼上:“罗老板说我们这个房子闹鬼，夜半五更老是听见楼上罄罄哐哐。我猜八成是八母偷东西，今天我就喊陈大去码他。”
“你还是不要讲了，一会儿八娘听见风声就白干。”杨德敏让她不要说了，只当闹鬼，一天码不成气，让李清林李清文换着揞。干完一大早，杨德敏伙同熊二厚脸皮去李清佳店里面吃饭，李清佳不肯收钱让等一会儿将就落下一齐吃饭。
李清佳将热水装进温瓶里备用问道:“都要整归逸了吧？外墙粉瓷这些都可以先不慌刷，高速公路一对周边人户一兑规划才一片色，整了又整二道浪费了。”
两人问谁说的，李清佳也不藏着掖着，这几年跑货车的人多，近些年生意都好做，前几天一些包工头吃饭摆龙门阵听到了。还是不确定，问了几个经常来吃饭的师傅，都有这个说法。三人坐一堆摆龙门阵，李清佳说:“马慧玲前两天就转来马六这耍，人长胖了好多，看那肚皮可能怀上娃儿了。没看到周丽萍，可能怕我们看到喊来耍不好的，杨三你们去看过没？”
杨德敏心口泛起苦涩摇头，关于周丽萍的消息，她知道的还不如李清佳知道的多，好歹马六和她是挨邻仄近。周家和马慧玲对这个娃儿确实好，一点活路都不让干很宠爱，这个姑娘爱吃小吃也将就，嘴巴叼生羊胡子也不听话抹药。过得算是好的了，李清文都想去看看，那边一直不肯，从抱走那天到现在就没看见过，马六说跟李忆长得差不多，身体要稍微好点。
现下有了娃，以后尚未可知，等娃儿生了周家松口才有机会去看。有了自己亲生骨肉，还会对周丽萍好吗？杨德敏开始担忧起来。
熊小琴帮衬着李清佳扫地，杨德敏清碗才说出今天来的目的:“二姐手头有宽裕的钱没得，借一万给我整房子，以后还你。”借不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李清佳不打马虎眼:“你们两妯娌约好了一样，熊二也喊我借一万。”
李清佳同许姑爷说了遍，转告二人让下场天一路赶场去取钱。一个周的时间，李清文果然犸到了刘邦达，漆黑的夜里大声一呵斥住才打开电筒照清脸。刘邦达不敢慌乱跑，楼梯光板板没护栏，夜里黑滚下去骨头都要摔断两根，李清文码住吃定问:“八母干啥子哦？是说我们进的沙石水泥老是缺斤少两……”
刘邦达两口子一向偷奸耍滑爱说大话显摆，大儿子在加工厂上班偏说是领班，还说老板还分了套房子供他住，二儿子也不是个老是人，手脚不干净。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待各户抓阄分了套房装修正用的上，他还省了一笔钱。刘邦达见理不对，答应各户补两千块钱揭过，他虽好吃懒做胜在占地赔偿丰厚，这点钱来的起。
李月说明年回来，过年有高工资得，给杨德敏寄了过年钱让买点好吃的，李忆破天荒得了一件新衣，红黑格子白毛绒里子，夜里睡觉就垫被子上多些温暖。大黄乖觉顿在灶台上盯着盆里的肉直叫，杨德敏不搭理手不停搅拌让肉烩入味攘香肠。李忆寻了个矿泉水瓶，从头切三分一洗干净，杨德敏拿小肠套上，李忆拿线捆紧，顺肠衣由底及上填满，留到一截小臂长度拿棕榈细叶打结，李忆拿竹签扎空。李洋削了两支竹桠，杨德敏一人给一块肉戳上竹尖，放在火炭上烤肉吃，少而滋味让人惦记。
李清文砍了黄粑杆回来，三根足够使用，背篼里是叶子李忆拿过用丝瓜瓤洗泥土，凹茎下的污垢。李洋自告奋勇拿起黄粑杆，先耍两招金箍棒招式故作武林高手将黄粑杆打在屋沿下的大柱子上，不多时就开了丝理整成堆。香肠攘完支在火堆上同年猪一同秋，青蓝的柏香枝燃出香气，要秋住才不会臭，柏香让来年的腊肉好吃些，杨德敏摸大黄的头:“不准偷捞，我要打你。”
大黄似乎听懂喵呜一声，杨德敏拿出红糖也普遍说水糖，硬邦邦的一块还有纸沾在一面，菜刀沿边缘切细碎搁在大碗里。
“李二毛，李洋毛。”有人喊，跑出去看是李清书，李洋者回灶房屋:“妈，李七来了李七和我们一起过年。”
“嗯，一起过年。”买水糖在街上碰见李清书，杨德敏让来家里面过年，李世明早先就念叨让李清书多住些日子，来还可以多个人打帮着。
大年三十，李世明拿刷把沾米糊贴上喜庆的对联，黎香云早早蒸好猪头人放进盆里去猪圈烧香灶头烧香。饭菜备好放了鞭炮，先斟点酒筷子放空碗上桌脚下燃钱纸先向先辈们“叫饭”。
“母，爷，公婆。”李世明立在桌前声音洪亮喊:“来吃年饭了，没喊到的亲戚朋友们都来，自己捻菜哈，酒不够又自己倒。”李世明教两人，学着他模样喊:“天天祖祖们吃年饭了，新年好。”
瓜子和地里收上来的花生炒的香酥，几个人吃的满嘴都是，李洋缠着杨德敏买了小火炮，拿长香点火星丢进田里，炸出水洼哈哈直笑，还丢到李清书身边抓弄，被杨德敏哼了一通说危险，再玩要打人了。
昨天李清文开机器把饭米打成米浆子，杨德敏整糯米饭米加水糖冷一夜的黄粑成块，刀切小包成长方体，多余的叶子就垫在蒸笼底下，晚上吃了饭放了爆竹，大指姆一样粗细的烟火让所有人期待，飞得不算高，爆的不怎么响，绚烂的光亮只是夜里的一点，大家都很欢喜。山下有人买大烟火炸得闷山响，上面也能望着，大家都惊叹美丽，玩了会儿各自看春晚，被小品逗的咯咯笑。一家三房都烧着火蒸黄粑，水烧干两回不怕烫手拿出来吃，旧陶罐放着火炭取火，屋子里满是温暖。李洋看着电视睡着了，李忆眼睛揉了几遍，杨德敏让先睡她不肯，李忆被火烤得脸通红:“我要守田坎，这样田坎不垮。”
守田坎是乡里面习俗，最后李忆睡着了，还是被外面跨年的烟火吵醒。第二天李世明发了五十的压岁钱，两人攒着塑料罐里，吃完汤圆随着李世明飘坟。
李世明拿弯刀砍掉杂草，柴刀清理坟面钱纸卡着面上，两支烛三支香一堆燃烧的纸钱，李世明到:“来拜年了。”
“天天，新年快乐。”
“祖祖，新年快乐。”
两人跪下拜三拜，李世明拿出鞭炮噼里啪啦炸去了，声响熄了李洋又去捡还能点的鞭炮，李世明说，是长辈们发的红包。李月打了电话来，问她他们两个想要什么，回来买。
“姐姐新年好。”两人先道新春快乐，问有没有吃好吃的，和杨霞大孃一路买新衣服没？后李忆说要是回来让她带彩虹大棒棒糖，电视那种，李洋要水枪，也是电视那种。
初二家里面人更多，嫁出去的和在两个县城生活的李家几房都回来了，大包小包礼品提来拜年。李清颖两口子和大女儿罗莹莹女婿邱伟，李清佳两口子和大女儿许远香和男朋友胡超，二女儿许远洁和李清颖家的弟弟罗奇在广东过年不回来，三女儿还在外面上补习班，希望今年能够考上大学，吃了年饭第二天就回县城找老师补课，初九就要上课。李清林两个儿子都不回来过年，李清军两个女儿，李清华一个女儿，韩凤婷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估计在端午前后家里面又添人才。
屋子里外全是人，热闹的紧。一群人挖笋的挖笋，淘菜的淘菜，抓鸭抓鸡烧水生火剽绒毛，齐齐上阵办生活，谁也不干看着。
李丽丽李霜霜带了不常穿的衣服，还是新崭崭的皮衣。廖星说:“李二毛上山林里面穿这种就不带粘莲子了，以后免得回来拿刀刮啊扯啊方便的很。”李忆点头，很是喜欢。下午临走时杨德敏熊二都每一个孩子拿二十压岁钱，三个孩子推辞:“伯娘，二伯娘不要拿，不要拿。”
塞进荷包又重新塞回杨德敏和熊二的手里，反复几遍才落入荷包。余下在初八之前的年味都是浓郁的，换杨德敏带二人同几户嫡亲拜年，原先还兴钢刀封白糖，现在换成了重新组列。杨德敏把几个姐姐弟弟带的礼品，一家换到二家走，临走也讲理:“不要拿钱不要拿钱。”到最后揣红包走掉拿返回给杨德敏，开学交报名费用。
十五闹元宵，今年街上政府摆长桌宴吃牛肉火锅，白天几户充满电筒去吃宵夜。李清文拿了镰刀背篼藏在半路上准备回来去“偷青”，李世明不想去，晚上冷的很还要泼粪看菜，连带看几户人家，都去了回来菜地光了一家偷换一家，得不偿失。到街上才两三点，黄队服红头巾舞龙，婆婆大孃们打莲枪挨着门市取个吉利。山羊儿吊在三角木桩上，师傅正在处理，到五点过才吃上羊肉，高声亮气团成圆仰头打起瓢儿花来。
花开花落年年，年年都过热闹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