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城破之际(1 / 2)

1937年12月1日,日本兵分三路,向南京发起进攻;唐生智任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官,将刚从上海前线撤退下来的第三十六师、第七十八师和第八十八师等部,加上他从别的地方抽掉过来的第10个师,迎战日本人。

这时,朱茗和成颖正在下关火车站,那里人潮汹涌,人们都急着逃离南京,然而人多车少;朱茗跟几个接踵而来的人碰撞了几个,肩头发疼。几个候站的人说:“你说,南京能保得住吗?”

“国民政府调集了13个师,卫戍总司令也誓死要守卫南京。”另外一个人说,“应该——能撑一段日子吧。”

“如果南京亡了,那中国是不是也亡了?”第一个候站的乘客问。

“不会,国民政府不是去了重庆了吗?正如蒋委员说的,日本人分兵西进,逼我首都;察其用意,无非欲挟其暴力,要咱中国人城下之盟,咱中国只要不屈服,就不亡。”第二人说。

这回,成颖从售票处出来了,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没有出城的车票,“我再去浦口火车站看看。”成颖刚迈出步子,就被朱茗拉住了,“别去了,没用,现在各路人马涌向码头、车站,除了老百姓,有些人手中还握着军政首脑的批条呢,咱挤不上去。”于是,两人就灰溜溜地回去朝天宫了。一路上,南京城都很清冷;商铺全部关闭。

看着剩余的一千多箱文物发愁之际,杭立武又登门了;真是难以想象,这个行政要人在如此风雨飘摇的前夕,还四处奔跑:“明天早上7:00,下关码头,英国太古公司的两首轮船温州轮和吴淞轮,运费都已经垫付了。”话毕,还是急急忙忙地喝了一口水。

朝天宫剩余人前一天子夜就开始搬运了,早早的一千多箱文物就在下关码头等着船来了;杭立武非常尽责,尽管南京的江阴防线战事吃紧,他还是受在码头;然而看着这下关码头满满当当的人头,他们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真的能走吗?

当两艘悬挂着英国国旗的轮船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故宫人都很开心;然而,看到希望的何止是他们,还有码头上待了数日的难民,他们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将希望寄托在这一艘轮船上,希望能逃离这个即将沦陷的城市。

就在轮船离码头五六米的时候,它们不在往前的,夹板上的水手不断地探着头往岸边看,看见汹涌的人头后,又跑回船内;将船长叫出来,船长出来,看过情况后,也是一阵摇头;杭立武在码头边上一阵呼喊——这儿,这儿,然而对方熟视无睹,就是不靠岸。

马衡穿过人群走到了杭立武的身旁:“英国人怎么不靠岸?”身旁的朱茗从上次上船的情况也能猜出个大概,“他们怕了。”上次,淞沪会战还在胶着,外国人的船只就怕得要死;如今,日本军队都在江阴那边了,他们更加不敢过来。

杭立武嗓子都喊哑了,看着渐离码头的轮船也傻眼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了口气:“他们不会靠岸了,岸上难民那么多,他们抵不住。”马衡他们回头看一眼那码头上挤满的难民,也是一阵难受。哪怕古物能顺利上船,抛下这些难民,也是他们一生的梦魇吧。当初,故宫古物出北平之时的争论,古物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几乎一语成谶。这下好了,大家都走不了了。

话毕,杭立武还是垫着脚,扯着嗓子,“Iamhere,Irenttheboat.Here!”然而船渐行渐远;看着船离去的背影,杭立武几乎是苦笑着说:“前几天,两艘美国美孚石油公司的油轮美安号和美夏号满载中国难民,在美军巡逻舰的护卫下从南京三汉河附近的码头启航,向长江上游驾去;第二天,就遭遇了24架日本飞机的编队的轰炸;轰炸后,他的巡逻舰还受到了日本陆军快艇的机关枪扫射,后来他的巡逻舰在芜湖附近沉没了;后面几艘英美国家的船,不管是军舰还是轮船,只要插手中国难民转移的事,都无差别地受到日本军队的攻击。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点要命的钱,他们是不会在赚了。”

听者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日本居然仓皇至此;连英国、美国这些强国的船也敢攻击。

“算了,我们回去吧。”马衡听着一脸沮丧,回头再看看江面;就指挥码头上的文物箱子回到朝天宫了。一路上,南京成了一座空城。

广播上播着:江阴防线失手,日本向雨花台、通济门、光华门、紫金山发起进攻,战况惨烈。听着这些,作为馆长,马衡也叹了口气:“咱关了库房,然后大家疏散吧,毕竟人命要紧。”说着,手一挥,“各安天命吧。”既指文物,也指剩余的故宫工作人员,中英文基金会过来帮手的也散了。

虽说,真的要抛弃这剩余的一千多箱文物了,马衡和朱茗他们还是心有不甘,扔下了自己的行李细软,换成了些能背着的文物,例如书画;看着马衡扔出来的药物,朱茗还是捡起来,给老师放回去,马衡年岁已高,常年需要吃药维护:“老师,这些还是带着吧,现在药跟船票一样值钱,你的身子要紧。”马衡才勉强放回去。

于是他们关掉库房,准备加入逃难的人群;就在踏出朝天宫门槛的那一刹那,他们也是一脸的茫然,前路渺茫,生死未卜。

“哎,你们真在啊。”朝天门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循声望去,朱茗半天才认出来,是那日在紫金山上的一古刹中的为自己添茶的一位僧人,跟南京市民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不同,这僧人还是一脸的祥和。

看着此人来访,成颖也是愣了一下:“日本人不是在攻打紫金山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是啊,日本人猛攻紫金山,那里有孙中山的陵墓,日本人就是想灭咱的意者呢。”说着,他瞥了一眼,掩了一半的朝天宫,“我在那儿都无所谓,日本人大不了,就一把火将咱烧了;哎,你们这是准备闭馆,要走了?”

马衡上前给那位小僧一个礼:“是的,师傅,咱找不到船和车,只能如此了;抛弃这批文物,我心如刀割。”

小僧回礼:“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今夜午时,在浦口车站,有辆火车会经过。”

“真的?”马衡仿佛又重燃了希望,“那火车上有空隙吗?”朱茗的心中一阵酸楚,老师真的是将个人的安危抛诸脑后,以生命相托般的强运文物。

小僧叹了口气:“先生大义,小僧明白;这趟火车,是为本院运送一些经书出城的;按照原来的载量来看,是有位置的。”可是,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南京街头,“可是,离今晚午夜,还有好几个小时,未知的因素太多了,日本人什么时候来?日本人的飞机是否会炸了火车站,还有难民是否会涌入。这些小僧都无法保证。”

马衡还是欣喜,“能抽出一节车厢来,就不错。”看着小僧的脸色,这僧人倒是看不出悲喜,就补充了一句,“就算咱,箱子叠箱子也行。”

倒是成颖思虑周全些:“这趟火车是谁的?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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