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42节(2 / 2)

  宋慈来到韦应奎身前,道:“韦司理,今日验尸一事,在场众人俱为见证,还请你如实禀明赵知府。这辆推车我先借之一用,待将尸体运至提刑司后,即刻归还府衙。”他知道昨夜韩?与赵师睪在丰乐楼私下会面一事,也猜到韦应奎之所以赶来抢运尸体,必是受了赵师睪的吩咐,所以言语间故意提到了赵师睪。

  “一辆推车而已,还与不还都无妨。不过宋提刑,韦某人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韦应奎道,“你今日揽下这桩命案,说与虫娘之死有关,那就务须查个清楚明白,倘若到时候查不出来,又或是与虫娘沉尸一案查无关联,那这事可就不好交代了。”

  宋慈道:“我也要提醒韦司理一句。”语气微微一变,“验尸断狱,直冤辨屈,乃人命关天之大事。你乃临安司理,职责重大,更该慎之又慎,切不可敷衍草率,视刑狱大事为儿戏。”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韦应奎顿时面皮涨红,道:“宋提刑,你……”哪知宋慈对他再不理会,径直转身,去到赵之杰身前。韦应奎被晾在原地,在围观人群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恨得咬牙切齿,暗暗攥紧了拳头。

  宋慈将没用完的避秽、检验之物归还给了赵之杰,道:“多谢赵正使。”

  赵之杰道:“些许小事,用不着谢,再说我也不是为了帮你。”

  “我知道赵正使信不过我大宋官员,一直在追查虫娘沉尸一案。”宋慈道,“但这里是我大宋境内,你为他国来使,实不该干涉此案。”

  “此案牵连我金国副使,有人想借此案大做文章,你却叫我坐视不理?”赵之杰声音拔高,“我赵之杰身为金国正使,不但要干涉此案,我还要查明真相,查出真凶。宋提刑是宋人,我赵之杰是金人,你我都有提刑之名,却是各为其主。你敢不敢与我赌上一局,初十之前,看看是你这位大宋提刑先查破此案,还是我这位大金提刑先揪出真凶。”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赵之杰这番话,无异于公然挑衅。在场之人大多视金人为仇雠,如刘克庄、辛铁柱等人,无不对赵之杰怒目瞪视,都觉得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咽下去,心想宋慈一定会应下赌局。

  一道道殷切目光注视之下,宋慈却是神色如常,道:“查凶断狱,关乎人命,岂可用作赌注?”

  “宋提刑是不敢与我赌吗?”

  宋慈没有应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敢赌,那也无妨。”赵之杰环视围观人群,“总之初十之前,我赵之杰定会先你一步,查出真凶,给我大金皇帝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宋提刑,请了。”说完这话,他带上完颜良弼和几个金国随从,拨开人群,欲要离开。

  围观众人大多愤懑难平,尤其是赵飞和几个武学生,冲上前去,想要阻拦赵之杰等人。

  宋慈却拦下了赵飞和几个武学生,任由赵之杰等人扬长而去。

  赵飞和几个武学生诧异不已,不少难听之言破口而出:“区区几个金国人,有什么好怕的?”“枉我们还赶来帮你,你就是这么给我们长脸的?”“太学生都是无胆鼠辈,辛大哥,我们回武学罢!”

  辛铁柱脸色颇不好看,上前拱手道:“宋提刑,告辞了。”

  宋慈作揖还礼,目送辛铁柱、赵飞和众武学生离去。

  韦应奎难得见到宋慈当众受窘,大觉解气,冷冷一笑。可这抹冷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只因他突然想到赵之杰竟然在查西湖沉尸案,而且还查得如此明目张胆,倘若真让赵之杰查出了什么证据,撇清了完颜良弼的杀人之嫌,那可就大事不好了。此事必须立马报与赵师睪才行,于是他率领着众差役急匆匆地离开了。

  刘克庄实难忍下这口气,但他顾及宋慈的脸面,没有当众提出异议,等到大部分人都走了,才对宋慈道:“这帮金人在我大宋地界如此嚣张,公然挑衅于你,事关我大宋荣辱,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可不应?”

  宋慈却道:“查案只求公道,不为虚名,是谁查出真凶并不重要。只要能为死者直冤,令真凶服法,就算这案子最终是赵正使破的,亦无不可。”

  “公道是公道,可他赵之杰毕竟是金人,你我却是大宋子民啊。”刘克庄道,“刚才在栖霞岭下,你我还去拜祭了岳武穆。靖康耻,犹未雪,在我看来,国仇家恨当在公道之上。”

  “国仇家恨,我未曾敢忘。”宋慈摇头道,“可是验尸查案,关乎死者冤屈,生者清白,不该拿来做赌局。”

  “好,我不跟你争国仇家恨,你要说验尸查案,我们便说验尸查案。一直以来,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可你做什么事,却从不对我解释。”刘克庄指着月娘的尸体道,“我不明白,你要查的明明是虫娘的案子,为何一直追查这个月娘不放。虫娘是在正月初四遇害的,月娘却是死在更早之前的腊月十四,这两案之间有何干系?”

  “到底有何干系,眼下我也不知。”

  刘克庄无奈地摇摇头,道:“好一个‘我也不知’。你连这两起案子有什么干系都不知道,就一直追查月娘的案子,不去查虫娘的死?”

  “我知道你很喜欢虫娘,很在意她的死,可查案一事牵连广大,决不可为情绪左右,更不能意气用事。”

  “我意气用事?”刘克庄难以置信地盯着宋慈,“好,好,你说我意气用事,那我便意气用事给你看看。你不肯用心查虫娘的案子,那我来查。查案有什么难的?我也会。”说完这话,转身朝叶籁道,“叶籁兄,我们走!”

  叶籁没跟着辛铁柱等人离开,一直在旁边等着刘克庄。刘克庄与他并肩而行。王丹华等同斋看了看宋慈,也都摇摇头,随刘克庄去了。

  宋慈站在原地,望着刘克庄的背影远去。他胸有惊涛骇浪,脸上却无一丝表情。

  过了良久,宋慈轻叹一口气,走向石灶,将大铁锅取下,交还给了弥光。他将灶中明火灭了,开始拆除一块块垒砌的石头。

  许义过来道:“宋大人,小的来帮你吧。”他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将石灶拆了,又将地上清理干净。

  “有劳许大哥了。”宋慈道,“我之前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找坐婆验胎孕,再去熙春楼找人认尸,尤其要找来鸨母和袁朗。”

  “那好,我们回提刑司。”

  宋慈亲自推车运尸,许义帮着他一起,慢慢行过苏堤,朝提刑司而回。

第六章 尸体身份确定

  “宋大人,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何时才能放我出去啊?”

  夏无羁已在提刑司大狱里关了一天一夜。本以为宋慈接手虫娘一案,又在府衙的司理狱中审问过一遍,他很快便可以出狱,却不想宋慈非但没有放他走,反而将他转移至提刑司大狱继续关押。除了狱吏送饭送水外,狱中一直没人搭理他,宋慈也一直不见人影,直到在狱中百般煎熬地度过一日后,他才终于等来了宋慈。

  月娘的尸体已经运入提刑司的偏厅,与虫娘的尸体停放在一起,许义也已遵照吩咐外出找人,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趁着这个空隙,宋慈来到提刑司大狱,到了关押夏无羁的牢狱之中。

  “眼下还不能放你走。”宋慈道,“在彻底洗清嫌疑之前,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夏无羁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宋慈把他当作证人,没想到宋慈还认为他有嫌疑,道:“宋大人,小怜的死,当真与我无关啊。”

  “既然无关,那你为何一再说谎?”

  昨天在司理狱时,夏无羁就被宋慈指出说了谎,他道:“我……我如何又说谎了?”

  宋慈直视着夏无羁:“虫娘那么多金银首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小怜没对我说起过,我当真不知道啊。”

  “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那些金银首饰,明明是你拿给虫娘的,是不是要我把熙春楼看守侧门的小厮找来,与你当面对质,你才肯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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