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1)

我们的惊诧是有理由的,就像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朝重见天日,眼睛与心智都滞后于现实的节拍,当然在应接不暇的同时,心底也泛起一团灰濛濛的雾气,那应该是惋惜和不甘的混合物,就像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宝物,却不得不要和人分享,并且那个分享的人还不知是哪个石头缝儿里冒出来的却偏大剌剌敢贪天之功。此刻我分明在心灵的天幕上,看到一串词句在往复滚动,并且不管我怎样喊到三,最后都定格在那一个字:恨。

恨?言重了,事实上反复出现的词组,就是羡慕、嫉妒,最后是恨,当然这个恨与仇恨的恨相差甚远,从程度讲应该是嫉妒的1到10之间的若干+,因此即便是10个+的嫉妒,充其量依然就是嫉恨而和由爱生恨不沾边儿。

想到这儿,心下也释然了,偷眼看看渣男还是低着头,不知道这家伙是否真的生恨了。我问道:以前没听你说过,怎么个情况?班花笑着说:大学的同班同学,一直追求我,我没有答应,不久前,不知怎的说到了这事,当即挺感动,就答应了,你认为不是很冲动?我心暗道:当然!如果这不叫冲动,那还有什么会叫呢。不过嘴上却说:也许是真是缘分到了—水到渠成。

话一出口,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因为这不是我!向来我和班花说话都是拧着,今天不仅口是心非,并且似乎特别理解同情包容体贴,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扪心自问:我认识他的那个同学吗?我了解他们关系、笃定他们的未来吗?答案当然是不。但我为何突然变成了一尊菩萨。从另一个方面想,如果我偏要口出恶言,会说什么?搜肠刮肚,似乎也无话可说,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大度并且不偏执轻狂了?无法自圆其说,也没有答案或是没有答案就是答案,因为我忽然就是变得不嫉妒、很大度、贼善良—女王怀孕了,这是谁干的!

我这边一串的思想活动,那边班花起身告别,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如此和今天做的事算是绝配。我打开,看到上面并排写着我渣男和暗恋三个人的名字,这时班花说:老朋友,就没客气,把你们三人名字写一块儿了,记着是在下周六,没有仪式,只是一个酒会,早点儿到。

渣男还在闷声不响,班花已经挥手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在她即将关门的霎那,渣男总算是憋出一句话:没恋爱就结婚,是有点急啊?班花按下车窗: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我是想明白了,从心所欲,彼有所应,应该就是不会错的。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叫以来城吗?她可能会颠覆我们以往很多的想法,未来已来,你希望的未来是什么,事实上已是现实,只是我们不敢相信而已。好了!别忘了早点儿来。挥手间,出租车轮廓突然泛起一层光晕,似乎只是前后短促晃动了两下,倏地一声凭空消失—竟和之前那艏消失的游艇一模一样。

我和班花是幼儿园的朋友,从4岁入园开始,因为父母是同事的原故,是最先相识的。小时候她很咬尖儿(很有领导欲)而我又爱恶作剧,所以到上学之前我们都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每次恶作剧后都是我涎着脸首先讲和,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先去牵人家的手,这就和我长大之后有了巨大的反差,倔强固执死不认错。

事态发展如此之快,短短大半天的经历已让我目不暇接,如坠云里雾里。我想象的未来是什么?会是怎样的?是物质的极大充裕、工具的高度智能化?还是精神的极大解放?解放的尽头是自由,而自由的尽头是什么?我没有答案,可能未来会有的,不过未来已来,那么现实就是答案,想到这儿,我不由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审视周遭,不过除了奇幻与眩晕,我的头开始发胀。

这时突然渣男在我耳边喊道:别出神了!我们走吧。我缓过神来,困惑地望着他,去我家取相机吧,他举手叫出租车。一辆或者更准确讲是一架出租车停了下来,因为这辆出租车从外观看并没有轮子,几乎是悬浮在路面上的。旋即车门自动打开,我和渣男一前一后坐进去。出租车内部是如火车包厢的两个对座,我和渣男对面坐下,与此同时座位的两个扶手和安全带就自动按照我们各自的体量调试到位。面对这番骚操作,我们俩都有些发懵,但只能被动就范。

车子的座位以上是全透明的,整个车子的形状有如一枚橡果,底部的托柄略大于果实,是车子的动力部分,上面的果实部分是透明的座舱。侧面的面板上面显示了三种模式:观光、飞行、瞬移,渣男先报出地址,显示板上先是红灯一阵闪烁,几秒钟后凝固成绿色,同时语音提示:完毕。之后渣男选择了观光模式,于是观光模式亮起,其他消失,同时车门关闭,语音提示:出发。车动起来,很快达到时速60公里,沿着广场的环形路悄然无声地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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