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暗恋去哪了?我们三个前后艰难地走出咖啡厅,可能腿还有些软,当然地面还在不停地震颤。外面阳光极好,岸上也就是广场的环岛上依然车水马龙,没有一丝灾难的迹象和停顿。我们走出船舱,站在码头再回头眺望,可是转瞬间,那艏游艇似乎一下小到原来的1/3并且似乎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我们确信游艇上已经无人,那么暗恋在哪里?

这样说着,我们的眼睛开始在船舷上搜寻,相对那艏游艇,我们此时就像是三个巨人在俯瞰一艏小舢板,前后左右很容易一览无余:就在另一面船舷的后部,卧着一只全身浅灰的猫,头伏在两爪之间,不经意慵懒地斜睨着我们。随着船体逐渐缩小,它反而变得越发高大,并且没有一丝慌张,游艇终于变得和它的体量差不多大小,这时它竟轻轻一跃,无声地跳到岸上。与此同时游船已变得只有一颗篮球大小,突然伴着一声尖锐的呼哨,船体迅速缩小到如一枚硬币,之后似乎左右微微地晃动了两下,随即消失不见,而就在同时,灰猫转过头,沿着岸边的条石,向远处敏捷地跑远了。

一路走来,我们总会丢失很多东西,一些是小物件、一些则是某些情感,另一些则是某些人。小物件可以不去管它,但有些情感和人却不能—得与失,你总要探个究竟。暗恋不见了,我认为她变成了那只灰猫,因为我清楚地看到那只猫的脸上也带着和她一样浅浅的笑容。对,她就是带着这样的微笑跑远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变成一只猫?而她此时此刻又在哪?渣男反对我的想法:绝对无法想象人会变成一只猫!这时班花说:不过这也许是出于她的自愿。看来我和班花的意见一致,但渣男无法被说服,他坚持要报警,既然这样我也表示同意,班花却笑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个城市没有警察吗?

哦?!我急忙回想,短暂的半天经历像走马灯,噢,似乎真的没有看到过警察或者警车甚至没有任何和警察相关的东西。渣男有些发窘:这我倒是从来没有注意,也从来没和他们打过交道,那么像这类事情我们该找谁呢?班花轻抚了一下她已经恢复回来的,如油画般色彩明艳的额头:看来你们在外面世界里的时间太久了,这里完全是一个没有政府和司法、警察机构的城市,只有各个功能系统独自衔接运行,而那些国家象征的机构在设立之初,就根本不存在!

我和渣男齐齐看向她,她继续: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城市里的居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生活,一切外在的限制已不存在,相互的关系只是依靠默契,所以你看不到警察、警车甚至红绿灯,因为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一种意志,他或是来自自己或是来自其他什么,总之从现在开始,人们可以按照内心的指引,不仅可以相安无事甚至随心所欲,所以暗恋自愿变成一只猫,这太正常了!如果有人自愿变成一滴水,认为那样他就可以在河里、天上甚至血液里或在无数无法想象的地方拥有自由,从而参与这个世界的生态循环,这就是他希望的所谓永生,我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我和渣男不禁面面相觑,简直不可置信,不过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发问:那么你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她依然像油画里的人物,轮廓清晰、棱角分明,表情却一直保持着特有的倨傲,像耶稣受难后抱着尸身的圣母,不过在某个时空,形容谁像圣母似乎已不是一个好词。她幽幽地说,眼睛里流淌着异样的光:那就是我们这座城市,已经正式更名叫—已来城。

夕阳西下,天色开始黯淡下来。不经意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此刻才意识到时间。我们站在广场的车水马龙前,一切交通标志都没有了,车辆保持着和谐的进出,这让我感到十分的诧异和恍惚,同时还有隐隐的不安。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规律,我们已习惯了主宰,主宰别人或别人主宰我们,而如今突然失去了这些熟悉的模式和习惯而寄希望于某种自然的和谐与默契,所以有太多的不确定。渣男可能和我想的是一样的,他低着头双手插进裤袋,一脸的无所适从。班花站在柳树长长的影子里,和我们一起望着广场和那些似乎精灵般行进有序的车流,每辆车子的边缘似乎都发着光。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也许当年同龄的男女,女孩的成熟度还是远远超越男孩。我们陷入沉思,那一刻时光悠长,但感到周遭孤独。

班花最终打破了沉默,郑重其事地看着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我要结婚了!我和渣男一起望向她,眼睛和表情满是不可思议。因为和班花太熟了,尽管后来是一点点看着人家出落成一个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但心底里一直把她当成妹妹,尽管人家的成熟度远是姐姐甚至是大姐大。其实我们四个都是从幼儿园开始的朋友,之后一路小学初中,中间会有某一个或两个分开,但在高中却是整整会齐的。我不知道渣男中间是否对班花有意,不过根据他见一个爱一个的个性,应该有过不成功的追求和无伤大雅的结局。尽管我们知道班花的追求者众多,或许也有过某种程度的恋爱,但同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并且是最好朋友的我们,却从来没有被引荐或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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