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雨悲灼桃，横刀入世潮（5）（2 / 2）
布满碎刃的小巷，身姿略显佝偻的灰袍人投入阴影的怀抱。
殷红的血液缓缓浸入石砖间的细缝，浇灌丛丛绿芽。腥湿的血气弥漫四周，柳怀瑾摇摇头：“这下可如何是好？”叶梦瑾眼见着此番景象，面色稍稍有些僵硬，拉拉柳怀瑾的衣角，欲言又止。柳怀瑾疑惑地看向叶梦瑾。
“二小姐！吓死我了，您没事吧？听着老叶说您在这，大家伙立马就过来了。您快回府稍作歇息，这里交给我们。”高昌平忙不迭地跑将过来，刻意与叶梦瑾保持了一段距离停下脚步。其身后，是一众乞丐，或提着一根烂木棍，或拎着一把菜刀，更有甚者，拈着几根刺绣的针。眨眼间，这逼仄的小巷便是水泄不通。
“二小姐您没事吧？”
“没被吓着吧？”
……
叶梦瑾见着面前的这一群人，只觉得格外亲切：“大家好啊，好久不见！我没事，谢谢大家了。”高昌平连忙摆手道：“小事小事。不过，二小姐，您的护卫呢？”叶梦瑾一愣，旋即惊讶地捂住嘴：“对啊，如幽姐姐呢？”柳怀瑾一下子睁大眼睛：“吕如幽？”叶梦瑾诧异地看向柳怀瑾，侧头询问：“你认识如幽姐姐？”柳怀瑾闻言，扶额长叹：“她没事，不过可能受了点伤，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话音刚落，一道倩影翻过石墙，稳稳落在叶梦瑾面前，正是吕如幽。
吕如幽一把拽住叶梦瑾，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叶梦瑾安然无恙后，长舒口气，半跪于地，请罪道：“小姐，属下保护不周，甘受责罚。”叶梦瑾慌忙托起吕如幽，关心道：“如幽姐姐，还是到莫郎中那里去看看吧。”吕如幽抿唇，垂首道：“小姐，这次，是影杀阁出手了。甚至出动了祈雨二境的金牌刺客孔司庆。只是没想到，一向独来独往的孔司庆竟然勾结了江湖势力，我，也差点……”
叶梦瑾听得惊心动魄，暗自点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如幽姐姐，你先修养一段时间。我需要将此事告知莹姐。”高昌平此时站出身：“这边尽管交给我们，二小姐您先走吧。我们武功不高，恐怕不能与小姐同行以护小姐周全。不过这些善后的事，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叶梦瑾欠身行礼：“那便多谢平哥了。”高昌平点头回应，随后火急火燎地指挥着众乞丐毁尸灭迹——监命司不知多久会找上来。若是被朝廷知晓了此事，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烦。
叶梦瑾歉意地看向柳怀瑾，轻声道：“可能又要麻烦你了。明秋先生和莹姐是一同出发的。我是偷偷溜回来的，有如幽姐在，他们也很放心。没成想，酿成如此大祸。”柳怀瑾倒不介意：“无妨。为了见上叶明秋先生一面，遇到如此多的险阻，亦可谓不虚此行。”
吕如幽坚持留下随行，叶梦瑾也拗不过她，于是三人一马匆匆上路了。
叶落秋潜藏于人群中，直勾勾地盯着叶梦瑾的背影，眼中满是怜爱：“小梦瑾都长这么高了啊。”高昌平挤入人群，扒拉着叶落秋，大嚷：“嘀咕什么呢，老叶。干活去喽。”叶落秋回神，一巴掌呼上高昌平的额头：“没大没小的，看老子不教训教训你。走吧，干活喽。”高昌平一个劲儿地傻笑。
一老一少并肩于熙攘人群，投身于灭迹大业。
远方，跨过广袤城池，便是不见边际的树林，绿意盎然伴着秋菊点点，鸟鸣悠悠，生机勃勃。那贯通南北的兴乾道上，一支声势浩大的商队徐徐前行。衣着朴素的叶莹抱着叶陶陶，混迹于队伍之中，与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并肩缓行。老先生须发斑白，束着高冠，身姿挺拔，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素白长袍，手拿黑白相间的羽扇，脚踩一双灰布鞋，颇有风度。
“明秋先生，此番麻烦您了。”叶莹垂首轻声答谢。老先生笑逐颜开，轻摇羽扇：“哎，莹啊，一家之人，当同舟共济。此诚危急存亡之际啊，叶家能否卷土重来，旨在今朝。”叶莹郑重地点点头。叶陶陶乖巧地看着叶明秋，小眼睛忽闪忽闪的。
“呐，拿着。就知道你个小不点儿喜欢吃这个，爷爷特意多带了点，”叶明秋从衣袍内侧摸出一个小盒子，拈出一小块方糖，“少吃点，吃多了牙疼。”叶陶陶不顾叶莹的凝视，欣喜地接过方糖：“谢谢秋爷爷。”叶明秋轻轻揉了揉叶陶陶的头。
“喂，后面的人，跟紧了！”身披甲胄的持刀护卫扯着嗓子吆喝。熙熙攘攘的人群加快了行进速度，一百余人组成的长龙匍匐于商道，激起漫天尘埃，暗蒙蒙一片，好似深黄的幕布。
护卫撞了撞旁侧的同伴：“嘿，老魏，今儿出城门，我总觉得不对劲，你看，这次商会只派出了咱们三儿来带头，就给了十三个人，忒怪了。”魏子忠推开王仕贤，笑骂：“我看你是想去找小元吧？呵，色令志昏啊，不要想太多了仕贤，干我们这行的，身体才是本钱。以后呢，少去风月阁。”话虽如此，魏子忠那紧锁的眉头已然掩盖不住内心的焦虑。王仕贤讪笑，小声顶嘴：“哎呀，放纵下嘛。”魏子忠狠狠拍了拍王仕贤的头盔，正色道：“不开玩笑。镖师这行，朝生暮死者不在少数。眼下，好好练武，积累财富，争取个功成身退吧。”王仕贤撇撇嘴，不置可否。
“小王，听你魏哥的，活命要紧，知道吧？”潘三才一边指挥着队伍，一边转头对王仕贤说道。这支队伍，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跟着商队同行以防山贼侵扰。在江州，实力强横的商队向来与山贼有着协商，各拿各的好处，谁也不碰别人的霉头。而这支商队，来自堪称江州商界二把手的沧澜商会。
领队潘三才，祈雨一境，人称“铁命槊”，一杆铁槊不知令多少贼人闻风丧胆；队员魏子忠，盈池境九重，擅使长枪，家传枪法凌厉无双，取敌首级不过瞬息；王仕贤，队伍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天赋最高的，年仅23，便已经达到盈池境八重，擅使单刀，讲究变化，不拘泥于套路，出其不意。三人搭伙已久，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潘三才忽然驻足，抬手拦下身后二人，沉声道：“不对，有血腥味。”魏子忠当即从马背上取下长枪，提枪在左；王仕贤俯身退鞘，拔刀静立在右。其后，十名护卫面面相觑，静候指令。
潘三才信手取来铁胎弓，点燃裹布箭头，搭箭，拉弓，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
燃火箭羽直冲云霄。
“十三、十二、十一……七、六。”前方两公里处，一只不那么显眼的白羽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