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负二楼的起点 9、屈辱的动力（1 / 1）

日子重重叠叠，邹云的生活波澜不惊。转眼到了第二年秋天，今年的秋天来的早，几场雨一下，秋意萧萧。这天天气阴凉，邹云被排在二楼棋牌室值班，中午时分来了几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穿着都很随意，其中有一个靸着拖鞋穿着睡衣，她们都是附近高档小区的住户，基本都是全职太太，白天不用管孩子，就来打牌。邹云把她们安顿好后，在走道的传呼台坐着，时不时进去给她们添茶续水，一时进去，听见几个女人在抱怨自己的老公，说他们如何的不着家，如何的不管孩子，与她们讲话时态度如何的差，其中穿睡衣那个讲述到：前天她去超市采购，看见生活用品打折，就将纸巾洗衣液洗护用品之类买了一大堆拿回家，老公看到后，破口大骂“哦，老子给你的钱你就是这样骚整的啊，你他妈的会不会当家……吧啦吧啦”，旁人问她，“你没还嘴啊？”睡衣女淡定的哼一声，答：“这个岁数了还什么嘴，伤神，随他叫唤去，他每个月按时交钱就行了。”众人嗤的一笑，年轻的邹云听到这些，心里有点鄙视，暗暗的想，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我将来一定要找个灵魂伴侣，才不要做这样的怨妇。

到了晚饭的点，这几个妇女出来买单，主妇当然要按时回家做饭，便散了场。今天大概是睡衣女赢了钱，过来付账，邹云将开好的小票送到收银台，因这里打牌是计时收费，一般客人进包间后就开始计时，但是今天她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晚了半小时才来，前面先来的人等了一会才开始。睡衣女看了一眼小票，说：“我们一点半才开始，你怎么从一点钟给我们算的？”

邹云知道这些女的老公基本都是暴发户，也不会差这十块二十块的，便笑道：“我们是从进房间开始计时的，就差半小时，您也不差这二十块钱是吧。”不知怎的睡衣女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手里的名牌钱包在收银台上拍的山响，吼道：“你管老子差不差钱，你们这是开的黑店是吧，你他妈的是不想在这混了是吧？”邹云惊呆了，收银员一看怕顾客扯出更大的皮，因为饭点三楼吃饭的客人进进出出，都往这边看，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个店员是新来的，还不怎么熟悉业务，您请多多包涵。”睡衣女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不依不饶指着收银员骂道：“老子们一个月大半时间在这里消费，这二十块钱的事还给老子说这种风凉话，你们这开的个什么B店……”收银员眼见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赶紧陪笑脸说：“我的姐姐，您就别生气了，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今天这单免了，就当我请你们了，快别生气了。”一边说一边挽着睡衣女的胳膊往楼下走，睡衣女见状也就顺着台阶下，嘴里犹自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收银员把她们送上车看着她们走后才上楼，邹云还站在这不知怎么办，三楼还有几个客人边走边往这边望，收银员对邹云说：“妹子，你咋一根筋呢，这几个人回回都要为这计时的十几二十块叽歪，今天怎么碰你手里了，你也太多话，单子到我这里来了就由我来处理，你接那么一句干什么，这把别人惹毛了还搞出多的来了。”盛都话“搞出多的”意为多的损失，额外的损失。

邹云道：“天呐，这些人穿金戴银的怎么是这样的？我也是正常计费没有乱写，我讲那句话没有任何恶意，就是一句正常的解释和回应。”

“你不要管这么多，你也知道这些人经常来，虽然不爽快但是来的频率高也是一样的，你就当她们是办了会员卡享受了折扣，只要有钱赚不要计较客人是什么样的。今天这个单算到你名下，从你工资里扣。”

邹云听了也无言以对，对收银员说的“只要赚钱不要计较客人是什么样的”这句话不置可否，心想我将来开了清茶馆，这种人绝不会成为我的客人。

过了一周，店员轮岗，邹云又换到了三楼餐饮，餐饮的服务更琐碎一些，整个用餐过程服务员都要在包房内服务，一时间客人们要么抽烟的吞云吐雾，要么荤段子满天飞，甚至吐痰喧哗，满桌杯盘狼藉还要随时帮忙收整，这都还是小事，关键来用餐的客人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有些平日衣冠楚楚的人，喝了酒之后，那简直判若两人如同鬼上身。因此每轮到三楼，邹云都是度日如年，硬着头皮捱过。

这天周末，客人很多，邹云负责的大包房，用餐到一半房间内乌烟瘴气，便借着加茶水的机会出来透透气，刚接完水往回走，对面包房的客人出来，几个老男人喝的红光满面酒气冲天，邹云赶紧贴墙站着让出过道，其中一个走到跟前时突然把邹云的肩膀一搂，酒气喷到脸上，涎言涎语道：“小妹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邹云顿时火帽三丈，一把推开老男人，尖叫道：“啊……你干什么，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把你的爪子拿开……”

老男人酒醉心明，有旁人在顿觉失了面子，回推了一把邹云骂道：“你个X子的装什么装，老子搂一下怎么了……”这时他的朋友已经一把拉开了他，邹云怎的会受这个气，手里的白瓷茶壶往老男人脚下奋力一砸------自然还是不敢往他脸上砸，虽然心里很想这样做。邹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男人：“你他妈的想怎么样，一大把年纪了老不正经的货，老子今天要跟你鱼死网破……”盛都市因着码头文化，男人女人情绪激动时都爱自称“老子”，因此邹云一般跟不熟的人不讲方言，避免忘形时带出这些枝丫，叫人误会。

这嘈杂声早已惊动了楼上楼下，今天正好老板自己也在店里应酬，听到声音出来看，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他的朋友，于是过去招呼道：“兄弟，这是怎么了，酒没喝好开始欺负我的小妹妹了？”

朋友赶紧道：“误会误会，你这服务员态度也忒差，不小心撞她一下还不得了了。”

老板道：“那是她不对，今天得罪了，我请你们去隔壁洗脚，消消气。”

那老男人见到老板气焰也低了下来。

朋友道：“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就先走了。你这服务员也该调教调教。”随行的另外一人早已买好单，老板跟着把他们送出了门。围观的人也散去。

这边邹云早被同事拉倒了空包房，气的直抖，眼泪早已哗哗直流，老板进来坐在桌子对面，笑道：“你还挺刚烈。”邹云气的脱口而出：“老子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老板忍不住嘿嘿一笑，说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子长老子短，像什么样子。”邹云心想，管你说什么，大不了把我开了。老板又把店长叫过来说，：“以后就让小邹在一楼二楼排班，不要到三楼来了。”又转过头来对邹云道：“小孩子家家保护自己也要讲方法，你看见他们喝多了就站远一点，尽量不要和他们打照面，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已经不是在学校了。”说罢继续回去应酬了。

没有出现邹云预想的情况，老板竟然没有责备她。连店长也变的通情达理，对她说：“你今天这个情况也没法上班了，先回去休息吧。别哭了。”邹云也没迟疑，拎着包就走了，眼泪犹掉不尽。

回到家邹云扑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越想越委屈，想到小时候没少受欺负，因着穿的差，总被人无故的欺负，小孩子的恶，是你无法理解的恶。三年级时坐在后排的男生，不知道哪辈子的冤业，见到她就恶言恶语，要是还嘴，必然会招来拳脚。90年代的父母，为生计奔波不会关注孩子的这些事情-----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嘛。因此邹云形成了一种应激反应，只要是吵架绝不认输，打架的话-----打不赢也要打，先拼了再说。自此邹云也从骨子里厌恶以貌取人的事。

这会儿到了伤心处，免不了钻牛角尖，想到自己勤勤恳恳从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从小到大都要受欺负，他妈的长大了出来上个班，不是碰到泼妇就是遇到流氓，老子是哪里低人一等了净遇到这些破事，一时又自怜自艾觉得命不好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也许是哭狠了大脑缺氧，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