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八颗乳牙（1 / 1）

鲁员外府，临时辟的稳婆和她助手的住处，二张一丈多长的紫檀条几并在一处，放在卧房正中。接生的稳婆，眼球在眼皮的下面，和嘴唇一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躺在条几上。衣襟大敞，鞋子胡乱地扔在地上。三个丫鬟和一个助手正围着她上下其手。掐着人中，往死里掐了去。顶着涌泉，往死里顶了去。撸着胸口，往死里撸了去。

半刻功夫，稳婆一口浊气长长地从嘴里吐了出来，眼和唇也停止了颤动。又片刻，慢慢睁开眼，转着眼珠，四下环顾，心有余悸。

见得稳婆醒了，众人跟着长长地松了口气，“去取些茶汤来”，稳婆的助手吩咐。“哎”，一丫鬟应着转身走开。

稳婆定了神，感觉丢失的二魂三魄又重新归了身，“嗐”长长地叹了一声。

做稳婆这多些年，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缺了个胳膊的，短了条腿的，雌雄同体的，还有身子后背多长了双眼睛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吓着。

今儿接生，孩子在杜氏肚里挣了个把时辰，也算顺利把自己给挣出来了，是个女娃。几个丫鬟和助手忙着给杜氏收拾身子。

稳婆用热水给女娃擦了身，用羊筋线齐肚皮略上方扎了脐带，又在离扎了线的地儿半寸许顺势剪了，走过去，把剪下的脐带和剪子一起，放进了靠墙的盆里。

返回了女娃身边，正要提腿拍臀让女娃放声。女娃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冲着稳婆悠悠一笑。唇角向上裂开的小嘴里，上面四颗，下面四颗乳牙，明晃晃白莹莹整齐地排列着，那双眼眸里竟是千年的际会，万年的风霜，向她发送着蓝滢滢的波光。稳婆立时二魂离体，三魄出游，整个身子直接向后和地面贴了膏药。

喝了几口丫鬟递过来的茶汤，稳婆彻底定了神，她现在严重怀疑是被杜氏的大声呼痛声给魔怔了，生了幻觉。“吃啊，吃啊，吃啊”，忽低忽高的呼声，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扶我起来”稳婆把手伸给了身边的助手。“行吗，可仔细了”助手担心道。“没事，去看看”，说着，稳婆借着助手的力，坐起，让丫鬟给她穿了鞋，下地站了起来，定了定，“没事了，走吧”。几个搀扶着稳婆，向着产房走去。

产房门口的台阶上，鲁员外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头，一脸的惊魂未定。远远看见几个搀扶着稳婆走来，赶忙颤巍巍站了起来，“发生了何事”？鲁员外问到。“没怎地大事，员外放心”，稳婆几个越过了鲁员外，进了产房，关上了门。

女娃早已包裹整齐，正依着杜氏依旧“吃啊，吃啊，吃啊”地呼着，稳婆盯着女娃眼睛看了一眼，就一小娃娃的眼神，越发信了，是刚才自己魔怔了。“放乳水了没”？稳婆问先前留在产房跟着收拾的助手。“一早放了，可她不要啊”助手回到。稳婆抱着女娃把她的嘴送到杜氏的敞开的怀里，女娃却一下别过了头，“肉啊，肉啊，肉啊”冲着她大呼，稳婆又一吓，差点没把手里的襁褓给扔地下去。

“去，去厨房，弄些肉糜和了稀稀的米汤试试”，“哎”助手应声往了厨房去了。

见了肉了，也不见了呼了，吧唧吧唧，一碗下去，直接甜甜睡了，小嘴依然还在吧唧吧唧。

杜氏眼见得自己丰了往出喷的奶水没处去，正自郁闷。忽然，眼前又现了庙堂处后山所见的一幕，释然。“嗐，来了，就留下吧”，低头对着睡熟的小脸，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