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莫名的在途(2 / 2)

说不清楚的远方,等待她的,会是最后的爱么?

整车都是陌生人,她可以一路不说一句话。把一切都交给会说话的眼睛。

但更多时候,她宁愿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仿佛自己把自己遗弃了一般,随着大巴车一路向前。她爱着汽车加速度的美,犹如爱着灵魂自在飞翔的纯粹。

途中,车主为了多拉一些客人,多拉一些货物,多赚一点儿钱。从大巴车驶出车站之后,就不消停。大巴车弯弯绕绕耗费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还没上高速。

急着赶时间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怨言的,尤其是还要中途转站,去更远地方的旅客。

念笙不着急,因为失业,她有大把的时间,去等待。

她没有告诉柏绪,也没有告诉含静大姐。就不会有人替她着急和忧虑,这样多好。像放飞的风筝一样,跟着念想的风,有目的的飘。

但是对于有腰疾在身的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在途中,下意识变换双腿的姿势来缓解腰部的疲惫和隐痛。为了一个愿望,为了更多的愿望,她必须坚持到底。尤其是车厢里比她年长的人多了去了,别人能忍受的,她为什么不能忍受呢!

念笙安静在三月的旅途中,仿佛一朵迷路的花,不问蝴蝶的去向,只问远方。

车过田野,窗外的风景还来不及更明媚,枝条上的玉兰花还不够热闹。柳色那么轻盈,可人的绿风或许会意她要和含静大姐相聚的夙愿。

窗外的鸟鸣那么惬意,或许能猜到她要去大明湖和李清照纪念馆追梦。

念笙昨晚像吃兴奋剂了一般,没休息好。此刻显得格外困倦的她窝在车窗边,想睡却又睡不着,她没有在车上沉睡的习惯,一直没有,那种感觉让灵魂不安。除非最亲爱的人在身边。

车主为了捞金,即使大巴车上了高速,还是会停停靠靠,上人又下人,的确令人懊恼。

最令念笙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趟车在所谓的兜兜转转之后,竟然是在前夫老家旁边的高速路口上的高速。

一转眼离婚四年了,尤其是前夫把念笙苦守了十八年的房子卖掉偿还高利贷之后,念笙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打拼,再也没有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踏回那片伤心地半步。

一个离婚的女人,是绝对意义上的无家可归。

走不得的回头路,每一步都是伤心的倒退。那种感觉可怕极了。也可悲极了。但内心里,她还是要祝福那些曾经掠过她记忆高墙的那些人,都好好的。

女儿没有去县城上幼儿园之前,念笙也曾在前夫的老家也呆了几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那里的水土却是养不暖念笙的。

念笙宁愿做无根的浮萍,也不要再回去扎根痛苦的深渊。那种被冷漠彻底禁锢的感觉,终究是岁月无法消解的荒凉,让念笙此刻路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都心有余悸。

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仿佛只能以路过的方式,从内心深处默默地存档了。

自从前夫把念笙的征信彻底毁掉之后,几乎把她的活路都给堵死了。所谓的离婚证,留给念笙更多的,大约是苟且偷生的无奈和无望。

是的,她连贷款买房子的权利和自由都被前夫贪婪的欲望给剥夺了。

她何曾不想活得更敞亮些呢?

一想到讨债的三番五次到她曾经的家去骚扰的情景;去她工作单位去骚扰的情景;通过手机骚扰的情景;念笙就会觉得活着是多么的绝望,生不如死的绝望。

一个人一旦绝望到,连无私的阳光都觉得刺眼,光的穿透力,似乎要把最后的信仰摧毁一般,没有了幸福可言。

那么绝望的煎熬中,唯有诗歌和远方给她活下去的力量,让她逼着自己去微笑面对该来的,不该来的,一切的一切。

对于一个饱经沧桑的女人来说,终究是需要精神的引领,才能活得更认真,更朴素,更简单。

曾经认命的她,再也不要委曲求全地活着。她已经输了太多,她再也输不起了。再输下去,大约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倔强而坚韧的念笙,是绝不会轻易把生命拱手交给微笑的死神的。

关键是,一个背负债务的女人,在离婚之后,无论娘家还是婆家,连一块墓地都是没有。这就是离婚女人争取自由后的悲剧性所在。

在念笙父亲的眼里,打发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即使离婚,也是不管不问的所在。

所谓的女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过是一声叹息,被岁月的洪流冲到了泥沙的漩涡里。

念笙想好了,也想清楚了,与其孤零零地深埋在陌生的领地。还不如把骨灰撒向大海。某种意义上,大海何尝不是另一个母亲,伟大的母亲。大海何尝不是另一个家,广阔而敞亮的家。

念笙和孩子们说过多次了,认真地跟他们说,,作为必然的遗嘱,回归大海是她最后的夙愿。那样,她就再也不孤单了。有那么多鱼儿陪着她,有阳光照耀着,有海鸥歌唱着,有云朵探望着,有远道而来的船只点缀着,她觉得那样的回归其实才是最自由的抵达。

对于一个独身女人来说,还有比这更诗意的归途吗?!

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背叛爱的初衷,自由的初衷,去轻言放弃生命。

在苦难中更加热爱生活,生活才会更像生活。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随着大巴车颠簸在通向柏绪的途中,不知不觉也是过了省界线了。

来路,离自己的故乡越来越远了,仿佛可以把所有的包袱和苦难都可以抛在身后似的。去路,离柏绪的故乡越来越近了,而她的内心里悄然滋长的,却是无处安放的哀愁。另一种宿命的遥远,让她可以预见,偶然中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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