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莫名的在途(1 / 2)

念笙怀揣不可名状的心情,进了汽车总站,买了车票。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仿佛是重生的感觉,分明又不是。

她像一个失心的布娃娃般,孤零零地坐在候车室。她多想告诉柏绪,她要去看他,只为补充已然失效的承诺。

在柏绪年前来K市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待到过完新年,等念笙给父亲过完生日之后,她就去和柏绪汇合。这次先动的不是粮草,不是破旧出租屋里的家什。而是念笙单兵作战的试探,近乎考察地去,她至少要给心一个答案,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柏绪,是否安全。

如果念笙愿意,柏绪会不远千里驾车再来K市,开着新买来的依维柯车,带着念笙和她所谓的“破烂”家什,一起到柏绪那里和他并肩打拼事业。

仿佛可以爱到天荒地老一般,开车带念笙走,把出租屋透彻掏空的方式。念笙也是动了心,想跟他走。活出另一个自己。

柏绪曾经的斩钉截铁,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的豪迈而已。尤其是当柏绪把念笙在出租屋的家什冠名所谓的“破烂”之时,念笙觉得很莫名。在念笙的眼里,回忆里,生命里,那些和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家什,都是一点一滴爱的凝集。虽然款式上已经过时,可是质地上都是曾经特别优良的所在。说不定比柏绪家里的用具更有诗意。

难不成,他在潜意识里,是要把陷入苦难深渊的念笙,也当成所谓的“破烂”捡回去,作为前女友的替补,重新搬演所谓的爱情故事?

这样想的时候,念笙不由得要脊背发凉了。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相信天长地久的人。

没曾想,春天还没回来,她们就闹得必须分手了!

心的选择,总会给泪水答案,一如时间总会给心答案。时间告诉念笙,反复叮嘱念笙,放了柏绪,就等于放了更多无辜的人。

作为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他给不起念笙一个相对温暖的家,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给念笙一个所谓的家。

她的前女友做得到,念笙绝对做不到。这是她的灵魂底线说了算的。看来柏绪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他陪着前妻和家人,住在敞亮的玻璃房子里,却让不顾一切追随她的念笙作为替补,驻扎在打胎之后辞职的前女友管理的分店,并在住宿条件齐全的店里,以守店的名义,作为他所谓的离婚证庇护下的情人,不清不楚的苟且。

他未免太小看念笙了!

即使念笙因为爱他,愿意同他携手打拼事业。退而求其次,念笙宁愿找一个出租屋,也不会寄居在那个分店,沦为笑柄。这都是念笙之前和柏绪面对面敞开说的话。

柏绪当时被念笙坚决的表态震慑,之所以那样想,说是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毕竟一年的出租费用,在比较节俭的柏绪眼里,也是相当可观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念笙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在某种意义上,对于好不容易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念笙,注定是毫无尊严的活。

柏绪更在乎的,分明不是念笙,而是念笙的文采,而是念笙无邪的笑。是念笙善良的本性。

无法落到实处的爱,在近乎空洞的承诺面前,未免有些轻浮。

念笙要成全他,以背水一战的重逢方式,成全他该死的爱。

春运结束之后的汽车站,人影寥落。偶尔的人来人往,是陆续拖着行囊到异乡去打工谋生的人。中年人居多。

年轻的打工人,多半在正月十五前后就匆匆踏上归途,尤其是莘莘学子们已经开学了。如若不然,念笙也不会抛下儿子不管,任性地去走一遭了。

而更多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的农民工,还要在家里忙完春耕才能抽身。

像念笙这样拖着行李箱去看世界的不多,即使有,也是随旅游团出行。要么就是坐高铁和火车。只有念笙这样生活拮据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遭受大巴车长途跋涉的颠簸之苦。

即便如此,念笙也是开心的,仿佛灵魂里的小鸟要学着飞翔一样,向着预言的远方,敞开了孤独。

茫然的等待里,唯有发呆的时光在打发多余的渴望。

念笙感觉自己像一个傻乎乎的棋子,闲置在岁月的棋盘边缘,冷对命运的摆布。这样的时刻,想必柏绪已经在忙于拜访客户了吧?

最近这些日子,为了促销农资,他也是殚精竭力地为事业操劳。为了让辛苦劳作一生的父母安享晚年;为了给两个女儿幸福的明天;为了向河东狮吼的前妻证明他的能力和价值;为了让他的朋友对他刮目相看。他的公司几乎包揽了D市下辖13个县城的农资销售业务。

一想到他这么拼命,念笙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他。是的,曾经他向念笙坦言,为了他们的爱,他必须更努力地工作。以便更有能力帮助念笙走出困境。

尤其是,帮念笙出版一本诗集。那是念笙未竟的梦想,也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他爱念笙的诗歌,数十年如一日,爱着念笙涂鸦的心灵絮语。

仿佛中毒一般,被念笙流淌指尖的,词语的花朵迷醉。

而今这些所谓的美好,早已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淡成了风中的碎屑。仿佛和念笙接下里的活,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了。

等车的空闲,念笙听从心的安排,把车票放在蓝色的行李箱上端,用手机拍了照片,但不给柏绪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打算以这种简单的方式,给柏绪所谓的惊喜,但不是此刻。

发车的时间到了,终于到了。这是一种即将打开翅膀飞翔的感觉,那感觉不要太美妙,因为心有远方!

念笙怀揣不可名状的心情,上车了,在座位上坐定之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说不出的滋味。

车厢里多半都是山东人,陌生的乡音和柏绪的声音多么相似,或许的亲切,只能是或许。车子出发那一刻,念笙很想流泪,但她很努力地忍住了。

这一去,没有谁知道,她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以重逢的方式去跟柏绪彻底告别的,大约神是知道的。

她,瘦小又困倦的她,靠着右边的车窗旁,像一只钻进移动笼子里的鸟,跟着加速度飞奔的笼子,去心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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