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向往之（2 / 2）
他永远无法想象，念笙彻底沦落到生活最底层，活得有多么艰难。
唯一的一次沟通，是念笙为了偿还前夫拖欠的债务，迫不得已向父亲借了一万元钱。
至今尚未偿还的一万元钱。
念笙很想偿还，但是为了供养两个上大学的孩子，已然口袋空空。她实在没有钱去偿还给年迈的父亲了，这些钱，大约要孩子们来偿还了。
那是一笔迟早都要还的钱，一早一晚。
即使多年后，年迈的父亲很愧疚地对念笙说，他对不起念笙，没能给念笙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念笙的内心瞬间就破防了，孤独而煎熬的前半生，念笙不再奢求什么，但是她在乎一个真诚的道歉。
父亲的三个孩子，唯独念笙没有工作。
在K市打拼的这几年，公婆家的人也不知道念笙过得什么日子，更没有来造访过。尤其是念笙为了替夫还债，把城里的房子卖掉之后。
他们非但没有真诚的道歉，更是冷漠得仿佛念笙是个外人一般，不管不问。
公婆家的四个孩子都有稳定的工作，唯独作为媳妇的念笙没有工作。公婆曾嚣张跋扈地告诉念笙，不给他们家生一个儿子，不会给她安排工作。
即便后来念笙生了儿子，他们没了能力安排念笙时，非但没有歉意，还说念笙活该！
尤其是前夫，从来没有在念笙表示过真诚的道歉。一口怨气，堵在念笙胸口，足足堵住了前半生的幸福出口。
久而久之，拿了离婚证的念笙拒绝和前夫家的任何亲人来往。但不会勉强孩子们。毕竟，孩子们身体里有一半他们家的基因。
孩子们已经年满十八岁，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自由了。念笙会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孩子们也在艰苦的岁月里，慢慢理解了念笙的苦衷。支持和尊重母亲的任何选择。
除了自己的姐姐和弟弟，还有一个两个闺蜜，深知念笙过着怎样窘迫的生活，偶尔会来关照念笙。念笙在K的流浪，仿佛形同虚设般悲怆。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念笙早已心如死灰，但是，不死。
非但不死，还要在命运的泥沼里，更加热爱生活。
尤其是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爱，总是不由分说。孩子们是无辜的。
长久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好不容易从笼子里挣脱出来的鸟，怎么可能去眷恋笼子呢？念笙是再也不会了。
但是柏绪却是会的。虽然他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毕竟，柏绪还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家，还有父母和女儿。他的自由是不可能彻底的，因为牵绊太多，责任太重。
既然柏绪不能像鲁迅对朱安一般决绝，无视他的前妻，念笙又何必去搅乱那一滩浑水呢！
再度沦陷灰色的春天，念笙想再考验一下柏绪言不由衷的爱。
她想知道，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到底有多重。即使作为最后的冒险，她想去找他，而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又会如何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念笙？
他会让她以定时炸弹的方式去奔赴他匠心打造的玻璃房吗？会带着她去见那些近乎死党的文友吗？会陪着念笙去会见含静大姐吗？会给她一个浪漫的重逢吗？
她很好奇，好奇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念笙下意识给柏绪留言，作为所谓的试探。
毕竟这段时间，作为藕断丝连的牵念，柏绪一直在给她发信息。念笙却是接连几天没有回复他了。
假装没看见的看见，无视他近乎中毒式的眷恋。
昨天晚上22:58分。他还给念笙发来求佛的图片，他分明放不下她，放不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爱。
他深知求念笙无果，只能下意识求佛。
大约，这一生，他从来没有如此浪漫的爱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竟然还有念笙这般奇女子。
念笙曾经不遗余力给他的，都注定是绝版的浪漫。
或许，念笙这次义无反顾地去了，给他一个真实的交代，他就会放下了。应该是吧！
念笙突然失业之后，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走，总是好的。外边的世界那么大，念笙何尝不想去看看。
除了柏绪和他近乎童话般的玻璃房，念笙更想去看看心心念念的大明湖，去看看千秋风骨的李清照纪念馆，也不枉她前半生痴爱婉约的诗意表达。
内心里，她更想和柏绪一起去看看论坛的含静大姐。原本几年前，论坛的几个熟稔的文友就约好了大家聚一次的。
却不曾想，等念笙的孩子都考上大学了，相对空闲下来，新冠病毒却限制了自由的脚步。
当然还有，拮据的生活限制的远方。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的滋味，念笙怎么可能不懂？
择日不如撞日。念笙是下定了决心要走一遭的。
但前提是，柏绪肯借给她足够的盘缠吗？
她其实是可以向亲人和朋友借钱的。但她不想那样做。
她要穿越千里给柏绪还书，还他视若珍宝的《致良知》。他若不肯借给她钱，或许就真的没有必要去见他了。干脆把书通过快递给他寄回去得了。
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念笙可以不见柏绪，但是她真心想去见含静大姐。在有生之年，作为一个未竟的心愿。
即使拗不过这口气，还要去。即使从自己姐姐那里借钱，念笙也想给心放个假，看看别处的风景，至少是有含静大姐的世界，看看春天的大海。
自从念笙在26岁突然间痛失母亲之后，每一次看到大海，她都有看到妈妈的感觉。更有，回家的感觉。那种感觉特别美好，让她支离破碎的灵魂在面朝大海的那一刻，重新拼凑爱的奏鸣。
她不想提前告诉含静大姐，内心里，她是想给大姐一个所谓惊喜的。假如惊喜意味着别致的意义。
一定会的。这是十多年的交情珍藏的所在。也是心和文字笃定的信赖。
那是晚上19:50分，念笙近乎任性地给柏绪发了信息过去，糖衣炮弹般的信息。
“这个女神节，你在陪着谁？（微笑）”接着，念笙近乎挑衅地继续留言，“不会成了国民老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