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震荡的春天(1 / 2)

屈指算来,对身单力薄的念笙来说,这已经是扎根春天的第三次震荡了。命运的魔爪揪住她的小灵魂,让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她,不得不安静下来,放空自己。

第一次来自春天的震荡,为了保房子,她和前夫协议离婚了。讽刺的是,在办理离婚手续时,年轻的女办证人员看到她们并没有像别的夫妇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好商好量的去签了协议。女办证人员竟然怀疑地问道,她们是不是为了买第二套房子才协议离婚的?

哭笑不得的念笙,只能淡淡的告诉她“不是的”别无他言。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笨拙的办证员竟然读不懂念笙眼神里的隐忍的悲恸。心在滴血,灵魂在狠哭。

她的第六感觉告诉自己,出此下策,不会从根本上拯救这个近乎支离破碎的家的。她的第六感觉,从来不肯骗她。

遥想八年前,公公就叫嚣着让她们离婚了。甚至借酒发疯,把电话打给念笙懵懂无知的儿子,让惊恐不安的孩子选择,如果念笙和柏绪离婚后,孩子到底是跟着妈妈还是爸爸?

念笙当时在一旁听着,简直是五雷轰顶的感觉。她从不怀疑自己的承受能力,但是孩子还那么小。她不想和神经质的公公吵架,只能叫来愚孝的前夫来面对他亲爹的挑衅。

前夫也是在气急败坏之余,当场拔了电话线,说是自己的父亲喝醉了,别让念笙放在心上。

念笙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自从念笙在犹豫不决之余,嫁过去之后,公婆相继给农村户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在县城安排了工作,买了房子。

却对忍辱负重,从县城嫁到农村的念笙,不管不顾。不为什么,就因为念笙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

在公婆眼里,念笙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没有生儿子之前,公婆承诺,只要给他们生个孙子,才会在城里给念笙买房子,找工作。

后来,念笙给他们家续了香火之后,却只配做弃子。

他们非但没给念笙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竟然还大言不惭地逼着作为家庭主妇的念笙离婚。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哦!对了,作为村支书兼企业家的公公曾经扬言,该着给他愚孝的儿子选美才是!是的,目中无人的公公,在生意兴隆的时候,曾以孤家寡人自称。

拿到离婚证之后,念笙在前夫的车里,声嘶力竭的哭了很久。当时,帮她们办离婚证的老同学张景峰也是在场的。可是念笙再也不要装了,装了那么多年,太累了。

没有谁知道,念笙是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才答应了前夫穷追不舍的追求。那时候的母亲,两岁就失去娘亲的母亲,特别顽强的母亲,已然患了肺痨很多年。

父亲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五口人,已经是压力山大。眼看着儿女相继长大,相继辍学,为了给姐姐和弟弟安排工作,也是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焦头烂额。父亲作为一个身无要职的小职员,没有钱,没有权,能卑躬屈膝,求爷爷告奶奶托人安排了两个孩子,已经不错了。

以至于无法摆脱苦闷的父亲,整天以酗酒的方式,麻醉自己的神经,逃避生活无法承受之沉重。念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其实,她是和弟弟一起辍学的,她高中毕业,弟弟初中毕业。当父亲托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父母却是有些举棋不定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排念笙,还是安排念笙的弟弟。但是念笙在父母闲谈之余,深知父亲想安排已经在做临时工的弟弟。但是母亲却从内心里觉得亏欠了念笙,毕竟按序排,该着安排念笙的。

一个必然的黄昏,母亲特意在私下里征求念笙的意见,询问她先安排谁?

都说养儿防老,作为女儿,父母已然养育自己十八年,终究是要出嫁的。她打心眼里觉得,还是先安排弟弟为妥。虽然有那么多不甘心,可是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她分明是没有太多选择余地的。

却不曾想,自己委曲求全嫁给前夫三年之后,肺癌晚期的母亲就撒手人寰了。

拿着离婚证,却没有危机感的前夫扬言,只是暂时假离婚保房子。念笙却是要跟自己打个赌,也跟前夫打个赌,如果房子保住了,幸福还有余地。

倘若房子保不住了,她们之间就彻底完了。她,无家可归,也就罢了。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呢?只要前夫敢卖掉房子,她绝对会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完成公婆未竟的夙愿。

前夫用绝对自私的爱,彻底把念笙逼出了围城。

曾几何时,当前夫大言不惭地说,因为一纸婚约,不但念笙的人是他的私有所在,就连念笙写的文字版权也是属于他所有的。见过自私的男人,没有见过如此无视女权的男人。

他永远不会知道,自从他蛮横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从精神层面失去念笙了。

而今,拿了离婚证之后,念笙写的诗文,再也不属于前夫了。

捏着单薄的离婚证失声痛哭的念笙,是悲喜交集的所在。悲的是用十八年青春换来支离破碎的前半生,喜的是她终于冲出了樊笼一般的围城。

她自由了,自由的代价太过昂贵。此时此刻的她,不但身无分文,而且因为丈夫的拖累,负债累累。

第二次来自春天的震荡,是为了偿还前夫欠下的高利贷,房子没保住,犹如胎儿没保住一般,所谓的幸福彻底流产了。这让念笙几乎丢了半条命。

一个家,对女人和孩子的意义,又岂是钢筋水泥能框住的温暖和幸福。

但是在前夫眼里,那不过是钢筋水泥的组合罢了!或许在他的眼里,家,更像客栈,甚至玩积木一般堆起来的过家家在场。

当念笙在姐姐和弟弟的陪同下,赶在卖掉房子之前,以自己抄自己的家的方式,搬运生活必须品时,那是天塌地陷的感觉。她几乎连放声痛哭的权利,都被残酷的现实剥夺了。

她竭尽全力,带走的,只有一个书柜,一个书桌和一个穿衣镜。

丧心病狂的前夫在未征得念笙同意下,把所有的家具和家电都写在了售房协议上。如果可以卖妻,她会不会连同念笙也卖掉抵债?

也正是因为念笙带走了这些贴身的家具,买家又在原来谈好的价钱上,毫不留情地砍掉了四万元。虽然这些家具的总价值合在一起还不到四千元。尤其是那个老书桌,是作为陪嫁,见证了念笙委曲求全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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