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游大庆38（2 / 2）

游大庆冲黄大刚手里的鸡和肉抬了抬下巴，问道：“你现在给陈大元干还挺好的呗？”

黄大刚露出点笑容，道：“我跟小军不受重用，就干点辛苦活，住在鱼塘边还得自己烧炕，晚上离了炕就冻得不行。好处是每个月稍微能往家里带俩钱，也不用干仗，而且该说不说，圈哥比起皮叔那是大方太多了，过节多给了一个月工钱说是过年红包。皮叔当初红包就给五十八十，照圈哥差远了。”

其实陈大元每月给黄大刚和伍军发500块钱工资，另外包简单的吃住，不算多好的待遇，但因为早上刚领红包的缘故，黄大刚不自觉切换了称呼管陈大元叫圈哥，尽管他年龄比陈大元大好几岁。

游大庆听了很羡慕，当初他听到黄大刚和伍军两人抱怨之词时，就觉得他们不惜福，他倒是挺愿意去养鱼。可那个时候他还觉得霍老皮对自己有恩，所以并没有起什么心思。

黄大刚又有点忧愁地叹了口气：“唉，就是不知道明年咋回事。”

游大庆问：“怎么说？”

黄大刚：“这个鱼塘是圈哥亲戚的，本来是圈哥爸妈在管，圈哥现在有了钱就把他爸妈接回家。因为临时不好找人，圈哥又要对亲戚有交代，才拉我们先去顶一阵。明年圈哥的亲戚多数要另外找人，到时不知道我们是能转回去跟着圈哥要账呢，还是就没活了。”

游大庆本来还有心想说些什么，这会儿直接熄火。

两人分别后，游大庆望向黄大刚的背影，看着人家手里的年货，再想到年关将至自己的处境，更感憋屈和痛苦。

游大庆读书时代不算太安分，不时会跟人干仗，但也顺利从技校毕业进厂参加工作。工作四年后，他们厂突然一次性要所有工人全部下岗，并且买断工龄的费用还相当之低，比其它厂子本来就不高的正常买断费用还要低。工人们群情汹涌，不免要找厂领导讨个公道。年轻、血气方刚、素来有点不安分的游大庆也跟着众人一起去了。

厂领导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群大汉，讨公道演变为暴力冲突，游大庆在混乱中给一个厂领导找来的大汉开了瓢。

出事之后，游大庆的父母四处求告，终于找到了以前一百个看不上，认为不是正经人的远房亲戚霍老皮。霍老皮觉得游大庆身手还行有点利用价值，再加上大汉的伤当场看着吓人，其实不算太重，这事本来就不大，所以帮忙找大汉那边说合了一下。

赔伤者的钱都是游大庆的父母凑的，霍老皮甚至还雁过拔毛截留了一点。

游大庆不知道这些，以为欠了霍老皮的情，从此给他干活。

其实像游大庆这样车床铣还不错的年轻人，是有机会找到新的正经工作的，可惜从此被霍老皮扭曲成了混混。

霍老皮对人一向抠门，哪怕游大庆是他的亲戚，办事又比较得力，也就是跟白杨一样的待遇，每个月吃不饱饿不死的节奏。到了霍老皮被撅棍之后复出，发现收入大幅下降，知道在这个行当快要捞不下去了，从此更是抠得吓人，一心想把最后能赚到的一点钱通通搂到自己兜里。游大庆算是他手下唯一有固定工资的，每个月却只能拿200。霍老皮说得还很好听，说最近公司困难，但看在亲戚的份上还是给游大庆开一份工资，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希望游大庆好好干，家里人一起再把公司撑起来，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他。

其实游大庆那个时候在不知道黄大刚和伍军去养鱼还包食宿的情况下，听说他们一个月领500就有点羡慕了。但一来他觉得霍老皮对自己有恩，二来自己是霍老皮的亲戚，又打过陈大元，觉得哪怕自己去投奔，人家也未必肯收，所以还是死心塌地给霍老皮干。

谁知他和霍威一起要账的过程中出了点事，霍威让他顶缸，自己先跑。派出所抓了游大庆，调解完后给了两个选项，一是赔伤者800块钱，二是游大庆拘15天，霍老皮替游大庆选择了后者。

游大庆出来后，霍老皮没给他任何说法——其实也不能算没给，霍老皮“慷慨”地对游大庆说，你就当在里面带薪休假了，200块工资一分钱不少你的，照发。

游大庆最终选择离开霍老皮。

刚被拘留过的他这次想找个不涉及干仗的正经工作，不过以他此时的条件，在本地找这种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位在海南讨生活回来过年的亲戚后，人家答应等到开春带着他一起去海南打工。

游大庆只有极少的积蓄，即使这点钱里还必须省出去海南的路费。他自从跟随霍老皮后就独自生活，老房子里的父母年龄尴尬，下岗时50来岁，拿不到退休金又很难再就业，平常还要照顾老年痴呆的奶奶。游大庆以前时不时往家里拿点钱，如今生活困顿钱是拿不出来了，也不好意思跑回去添乱，于是在开春前只能买一袋米，捡点菜叶子配饭惨淡度日，有时候能捡到点猪皮就算是开荤。

“明年就好了，明年我到海南打工就好了。”游大庆一边拉下脸继续捡菜叶子，一边努力安慰自己。

这时又有人跟他打招呼：“欸？这不是大庆哥吗？”

游大庆的命运再次被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