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长坝的六月，桃子李子杏子结满了树，分外诱人。青绿色的橙子挂在带刺的枝丫上，挤挤挨挨，像一个个圆鼓鼓的小皮球。

张玉华一早上挑了三担粪去地里淋菜，又见观音坡那块地边的斜坡上长着的三颗大柏树枝繁叶茂，拿了柴刀正在那里剃柏树丫，准备拿回去晒干做柴烧。张玉华砍了两大捆柏树丫，用扁担一挑，正要起身，突然一阵眩晕，心里直犯恶心，连忙坐在地上。张玉华面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想起猪草还没弄，又挣命站起来去挑担子，哪知刚走几步，突然几个踉跄，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天旋地转，栽倒在地，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好久，吴凤莲带着马红霞上坡来打猪草，看见张玉华倒在地里昏迷不醒，连忙过去扶在怀里，见她一张脸又黄又青，全无血色，身子软得仿佛没有骨头，怎么叫喊也不应，吓得她浑身发抖，见马红霞立在旁边，忙道：“快点去朱家湾喊你美君姐姐，说她妈昏倒在观音坡上了。我一个人弄不动她，你让她多叫几个人来！”

马红霞听了，放下背篼，一溜烟朝朱家湾跑去。高美君将到临盆之日，挺着一个大肚子，行动十分不便，朱百万不准她干地里的活，只是在家稍微做些家务。今日她因为提了半桶猪食去喂猪，大约动了胎气，正不舒服，斜坐在床边休息，一手捂着肚子。马红霞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声喊道：“美君姐，你妈妈昏倒了！还吐了血！我妈喊你快点去！”

美君大吃一惊，忙问：“做什么昏倒了？”

马红霞说了。美君急得不行，忙下床要跟去，不想刚走两步，肚子一阵剧痛，一股气在里面四处冲撞，急忙坐下，对红霞说：“我走不了路。偏偏你朱哥哥今日出去干木匠活去了，要晚上才回来。这样，你赶紧去叫我二叔，让他帮忙把我妈先送到医院。等我通知你朱哥哥即刻赶来！”

红霞转身要跑，美君忙喊住她，扶着红霞缓缓起身，又在衣柜里摸出一沓钱，交到红霞手里，说“这钱你给我二叔，不够我们再凑。”

红霞跑回高家湾，到了高有德家里，大门虚掩，一个人没有。又跑到后头坡，只见周梅英一个人在竹林里捞地上的竹叶子。红霞上去说道：“婶，我叔在哪里？玉华婶昏倒了，要赶着送医院。”

周梅英头也不抬，没好气地答道：“她晕倒了该找她家的人啊！找我们做什么？再说，是晕倒了，又不是死了。谁不会晕？我一年还好几次发头昏呢。咋咋呼呼的，把你急成这样。”正说着，竹林笼笼里面转出来两个人，一人肩上扛着一根大竹子，正是高有德和高全。原来他父子俩在里面砍竹子。

马红霞同高有德说了，又把钱递给他。高有德二话不说，叫上高全，跟着红霞往观音坡跑。周梅英在后面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把他急的！平日我不好的时候，没见他这样上心。”

他们到了观音坡，吴凤莲抱着张玉华还在地里，周围早站了几个村民，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高有德一看张玉华嘴角的血迹和紧闭的双眼，知道这次病得不轻，背起张玉华就往公社卫生站走。到了卫生站，那赤脚医生掐了张玉华的人中，又给她打了一针，对高有德说：“她这病很重，得送县医院检查，迟了就不好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药。”

高有德父子二人轮流背着张玉华朝县城走，吴凤莲在后面随同。马红霞站在那里，心想不如去学校告诉明月。此时明月正在乡中学上初中。那乡中学离家五六里地，明月早上走路去，晚上走路回，中午自己带一搪瓷缸米，放一点咸菜，在学校蒸饭吃。

马红霞跑到乡中学，找到明月的教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扒在窗户上喊明月。乡中学并没有围墙，只得几栋石头房子，围了一个四方形，是以人人都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