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天洗被子(1 / 1)

邻居阿广见罗克下雨天洗被子,好奇地问:“你挑这么好天气来洗被子啊!”

嗐,奶壶不开提奶壶,“没办法啊,只有周天有空洗,平时要上班。”罗克郁闷得不行,得找点别的娱乐分散下注意力,于是,他启动了唯二的娱乐项目——给笔友写信,以及听音乐。

王伟已经给赶走了,现在地面是整洁了,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述的味道,十分之感人。这时候大概适合听酸性摇滚或4AD,罗克翻来翻去找出一盘“死之能舞”(DeadCanDance,4AD唱片公司旗下著名乐队)。

就着“死之能舞”下饭的此次来信是一位宁波朋友写来的。来信的风格却是垃圾摇滚(Grunge,西雅图摇滚乐流派),字里行间全是涅槃(Nirvana),和垃圾摇滚风格的跳跃字迹。柯特·科本的自杀是当年乐坛最大的事件,尽管这涟漪在国内粉丝圈大规模散开要两三年后(《灿烂涅槃》传记中文版出版后),但先知先觉的前卫粉丝们已经开始了为期二三十年的漫长哀悼,每年清明,这些摇滚的孝子贤孙们便会开展各种致敬行为艺术,直到垃圾摇滚乃至独立摇滚不再成为流量中心。

王伟的遭遇具有普遍传染性,没多久快罗克就收到一封冷冰冰的来信,和江城女文青的暧昧笔友情也无疾而终了,因为她要毕业了。毕业了的女文青有很大概率变成一本批判现实主义著作里的女主角。她最后一封信的抬头是对罗克全名全姓的称呼,还加了个先生二字,罗克郁闷地想,以前还是小甜甜的,现在变成了牛夫人。罗克有点失落,感觉到失恋的味道。于是他抄起那把红棉吉他,打算去京城看张楚的演出。票是《西区艺术》杂志的编辑给他的,因为罗克在他们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然后就和里面的一个编辑小令成了朋友。他请了三天假,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硬座票,花22小时来到京城,到了京城后,他在杂志社旁边找了个18块钱一晚的地下室住。

小令姐姐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人特别亲和。聊下来,原来她并不是音乐爱好者,做编辑也才几个月。罗克和她对了半天术语暗号,鸡同鸭讲。不过小令姐姐说他们一楼就有个乐队,你可以和他们聊聊。

罗克去敲了一楼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肉肉的哥们,剃着平头。他说他叫阿海,在一个叫“肉肉”的乐队里当吉他手,还挺形象的,肉肉,肉啃肉(RockN’Roll)。不过他说他们乐队马上就要解散了,因为队长要回马来西亚继承千万家产了,现在几个无业遗民正商量着往哪里投奔呢,别人不好说,他说他被老吹看中了,可能会去帮老吹弹琴。哪个老吹啊?老吹你都不知道?摇滚教父啊!哗!罗克的眼睛睁得好大,活到现在还没见过一个活的教父呢,找时间拜见下。

阿海听说罗克是《西区艺术》杂志的写手,表情热情了很多,说,“楼上的杂志我知道,刚办的,挺好的。多写点!音乐需要普及!”然后扔给罗克一根“都宝”,在烟雾中,他们交换了不少音乐术语,很快成为莫逆之交。阿海说,“晚上有啥安排?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听到这话,罗克恍惚觉得回到了邵城,他的邵城朋友圈就是这样建成的。

罗克的晚上当然没有安排,除了明天张楚的演出,他在京城没有任何计划。到了饭点,他们打了十块钱面的过去西直门外的一所破房子里,一圈一看也很穷的音乐人在都宝的浓烟中吞云吐雾,穷得连头发都没钱剪,个个披头散发的,Grunge!阿海很开心地撕开小令带来的全聚德烤鸭,很不客气地客气道:“谢谢啦!小令姐姐。”小令姐姐毕竟是在场唯一一位有工资领的地主,她很慈祥地挥挥手,“不客气!”当仁不让,母爱光芒。

当晚他们主要交流的是小令姐姐听不懂的摇滚行业黑话,不过她一点也没觉得不耐烦,毕竟这些知识对她的业务也有帮助。小令是写诗的文艺青年,大家要找到共同语言也不是难事。而且她年纪比他们大几岁,有些典故和人生八卦说出来也挺吸引他们的。吃完烤鸭后,当大家分享故事时,她平静地说起了曾经自杀的前男友,一位边省的高考状元。普通人如果失去了悲剧,他们的生活在艺术上就毫无价值,普通人为了艺术未免付出太多了,普通人又不搞艺术。几两酒下去,那晚罗克的感慨有点多。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