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为正道20（1 / 2）
神宗大殿上，李不渡被捆仙锁束缚着跪在殿下，古镜坐在上首正中，剩下的是其余门派的宗师和仙君，站在大殿两旁，数了数大约有五十多人。原先证道大会对李不渡与木澜已有定论，但是他们的惩戒都是由宗门内部执行的，现在是由将试炼场上的审判结果在宗门内部宣判。
“今日宣李不渡于大会上残害同门，责李不渡剔去仙骨，流放人间。”
“宣木澜勾结同门，伪造证词，禁足三月。”
“由雪煜峰与清净宗分别执行，请问堂下有无异议？”
能有什么异议？李不渡闭眼想，他自己都不想提异议了。原本他就是觉得人间太苦，与人勾心斗角太累，才削尖脑袋想来这仙界，可是成了仙又怎样，还不是命若悬丝，在上位者一割就断？此刻他有诸多不解，诸多疑惑，但当几位决断的掌门选择草草了事之时，他自知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再怎么反击也就是以卵击石。回人间也好，只求将他天上的诸多经历忘个干干净净，再无留恋。
“此事诸位皆无意见，且请各个宗门来将人带走吧。”
“且慢！我有异议。”大殿之外，一人背光而立。此声清亮分明，少年锐气如同一把利剑划破大殿的沉闷。大殿内忽然起了一阵清风。
师父！李不渡心中一惊，他不是没有报过希望，毕竟离开之前东方告诉他只要活着便好，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些天，又是这样的事情——原先他以为打输了就是最差的结局了——师父势单力薄，又如何以一己之力抗衡几大门派都认可的决定呢？
“掌门恕罪，我等办事不利，未能将其拦在殿外！”一个白衣仙君捂着手臂，歪歪斜斜走到殿内跪下。
众人看着门外，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东方并未驻足，提着宝剑一路沿着中间的空道径直往古镜的方向走，或许是宗门里闷得太久，众人都在看热闹，除了几位仙君举起了兵器，其余人没有任何想要防御的意思，毕竟这门外一路都有仙君镇守，此人还打了上来，恐怕也只有古镜能治得了他，水平一般般的也就不用去自讨苦吃了。
东方就这么昂首挺胸，走到李不渡旁边，朝着他身上的捆仙索砍了一道。哐当一声，那把剑卷了刃。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东方容色不改，直直往古镜走去。掀起一阵凌冽之风，抚平了李不渡心中种种烦躁情绪。旁人见这人少年模样，清逸俊秀，腰背直挺，即使古镜站在殿内最高的位置，也丝毫没有一丝臣服之态，皆是啧啧称奇。
李不渡抬头望着东方一白，此刻因为凝聚法力仙气在周身运转的缘故，东方一白的衣袖翻飞，发丝飘扬。
“堂下之人都先退下！”古镜声如洪钟，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
“是。”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想看这天大的乐子，却由于古镜下令，不由不走。走得时候，还回头，恋恋不忘地看东方一白的背影一眼。李不渡自然留着，反正都要给他流放了，又有亲师父在这，脑子坏了才听古镜发号施令。
等到大殿上的人尽数离开，古镜压低了声音：“师弟有何贵干？”
东方一白丝毫不理会古镜，把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架，“别叫我师弟。”
师父走得这是什么路数？李不渡见过把刀架在对面脖子上威胁人的，没见过把刀架自己脖子上威胁人的。
古镜面无惧色，道：“看来你都已经想起来了。”
“自然。”
“师弟，既然你执意要离开师门，我倒也不拦着。”
“我要离开师门原也不是因为你。你道貌岸然，残害同门，却也有脸在这里做什么掌门。”
骂得好！李不渡心里赞道。
“呵呵呵。”古镜笑道，“往昔元真是什么样，今日元真是什么样，师弟你算是为数不多能亲眼所见之人，你还认为我当年有错吗？何况今日站在这里做掌门的人是我。”
“师父做了掌门，难道证明师父就是正道？你不过是另外一个他罢了。”
“正道就是更强大的力量。证道大会早已给出证明，我们从名不见经传走到今天，事实早已证明了我的正确！”古镜的声音激动起来，也开始凝聚仙气。
“你杀不了我，没用的。”东方低声威胁道。
古镜呵呵一笑，李不渡顿时觉得身上的捆仙锁变得愈发紧了。他低头看看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然是一片紫红色。绳索还在继续收紧，“啊啊啊啊！！！”李不渡尖叫道，他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已经开始发出响动。
“你以为我会在乎他吗？”东方一白挑眉问道，突然间身体颤抖了一下，后背传来一阵疼痛。
“你受伤了。”古镜捉住了东方神情上的变化，笑道，原本他没什么把握，但如今只要东方不自裁，他便有八成把握东方杀不了他。也难怪东方一上来就直接把剑架自己脖子上了。只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没十成把握能打得赢东方。
东方一白从月白峰到凌虚峰，上那一千多级台阶，都有仙君把守，纵使他修为高强，一对一有绝对优势，但仙君数目众多，东方总有自顾不暇的时候，身上有两处伤也是正常。一旦负伤，对上古镜，仙界几乎没几个人有胜算，这一点东方心里也是清楚的。
东方的剑又往心脉近了一寸，依旧看到隐隐血光。
李不渡在殿里眼睛都看直了，顾不得去想什么欺师灭祖残害手足的大事，只大吼道：“师父！”
古镜眼疾手快捉住东方的剑，以免他真的拉自己去死，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疯了？”
“看来你比我更怕死。放了他，不然我们一起死。”东方一白道。
古镜神色阴晴不定，“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你开价。”东方和古镜依旧保持着一个要自杀一个阻止自杀的姿势，显得分外诡异。
“我放他走，不剔仙骨，你们去人间驱鬼，你给我解了你的那一半咒。”古镜提议道。
原本这双生咒实际上是有两个相反的咒构成的，也即组成一个同生同死咒。一半在古镜身上，若古镜死则东方死；一半在东方身上，若东方死则古镜死，施咒时必须两咒同施，否则此咒不成，解咒时却以可以各解各的。而元真施咒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原本应该作用于东方身上的第一咒的后果嫁接去了别处，使得东方在此咒中毫无拘束。古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师父将东方原本应当承受的咒果嫁接在了师父自己身上。这老东西到最后了，居然讲了一点良心。
“呵，你想得倒美。”东方一白露出了一个嘲弄的表情。
“师父救命！”李不渡感觉身上的绳子突然又开始收紧，骨骼被挤压发出吱嘎声，而且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再紧下去他就要窒息而死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朝着古镜骂道：“阴险小人！”
“你换回的不仅是他一条命，还有你一条命，不是很划算吗？师弟，我太了解你了。”古镜丝毫没有受到李不渡的影响，朝着东方低笑道。
“可以。”东方一白在李不渡的惨叫声中答应了这桩交易。
李不渡感觉身上的绳子又松开了，他大口呼吸起来。
出于交易公平的要求，古镜自己打扮成一个仙徒模样，在夜里无人时，三人一起往月白峰方向去了，人间唯一的入口就在那里。照着东方的要求，古镜将李不渡被收缴的武器还了回来。
李不渡还以为有什么仙门结界，没想到只是一条山间羊肠小道。
古镜和东方还算爽快，并未有什么争执，一边解了自己身上的咒，一边给李不渡松了绑。
“两位，上路吧。”古镜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就站在这路的起始，目送他们。
“老贼。”东方一白骂了一句，古镜抬了抬一边的眉毛。
“师父你......”
“对了，从此以后你不用叫我师父了，你若是不想跟着我去人间除鬼，便自己挑个时机走了吧，我知道你素来心愿只是想要得道成仙，如今你愿望达成，我也确实没有任何缘由拘着你。”东方说得轻快，似乎全然不在意他是否继续跟着自己。
李不渡顿时有些愣住了，虽然东方一说只是想放他自由，但是这“不用叫我师父了”听着着实有些叫人难受，甚至眼前人都有些陌生，他道：“师父这说得是什么话，师父为了救我才这样。现下我要是自己跑了，我自己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东方一白哈哈笑道：“我确实不是因为你这样，前尘往事我已经悉数记起，没有你也会是别人，这是古镜的目的，也是横在古镜心里过不去的结，他总要找个契机解开。我呢，也想去人间看看，弄清这仙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走。”李不渡坚定道，“即使留在仙界，我已无归处，若是将自己的前途命运都交于宗门之手，与我在人间无分别，都是他人脚下的蝼蚁，如今我就要跟着师父，发乎本心。”
“行，你若愿意与我一路，便一路走吧。”东方笑道。
“所以，师父你的前尘往事，究竟是什么？”
东方一白捡重点把他记起来的事情都和李不渡说了一遍。
“没想到古镜如此...”李不渡都要想不出形容词了，“这种事情若是讲给其他六门的弟子，他们怕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毕竟他们平日学习的宗门纪实于此全然不同。”
东方道：“怕不是古镜一人所为，如果不弄清一切的源头，即使没有古镜也会有别人。仙徒灵根减弱，仙界仙气稀薄，人间鬼气兴盛兴许都与这其中各种缘由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