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曾相识（上）（1 / 2）

理解了殖民系势力在北大陆（以及东大陆）的广泛存在和深刻影响，便理解了勒芒世界政治经济领域的主流生态。说得露骨一些，便是以尼西亚，德尔斐和爱奥尼亚行省为核心的南方传统列强，对后起之秀的北大陆（以及东大陆）各行省进行殖民和资本输出，从而控制了后者的政经命脉。

拿萨索斯来举例，在其繁荣的表象之下，以艾芒家族为首的初代拓荒者与外来移民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二者多年来争斗不休，其结果是造就了一个逐渐被撕裂的社会。

——北大陆政经研究院，品达•维尔布兹

为了安全起见，我吩咐伊希斯秘密地将T-618带到安菲河畔的一处小别墅里。此处位于黎明庄园下游的密林中，曾是克莱夫的秘园，位置隐蔽，保存相对完好，很适合藏人。只不过此处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于是我让内务府总管克莉斯多抽调一些精干的侍婢，先行打扫居所。不过，由谁来执行安保任务却成了一个难题。这个人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一是底细够干净，而是能力足够强，三是要有足够的忠诚度，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是个女人。该找谁呢？思索再三，我心中有了一个人选。

我屏退所有人，打开腕部终端，接通了与“回声”特战旅的秘密专线，特战旅最高指挥官“声波”在那头对我表达问候。

这“声波”只是一个为了掩藏身份而设定的绰号，并其非本人的名字。当然，这个人也是与我签订过死契的，因为“回声”特战旅是艾芒家族在蒂翡最后的底牌，所以连伊希斯和麦孔亦不知道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派遣兵王蕾贝卡过来。”我开门见山地说。蕾贝卡是个非常优秀的强化战士，各项能力出众，对危险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我之所以记得这个战士，是因为前不久在佩腾雨林绞杀拉科尼亚前领主隆巴多亲卫军的那次任务。为了扶持卡尔•佩莱格里尼当上拉科尼亚行省的新领主，萨索斯派出回声特战旅跨境作战，并一举成功。

但整个任务并非一帆风顺。在任务中蕾贝卡所在的作战小队遭到伏击，蕾贝卡是唯一幸存下来的战士。至于她是如何避开雨林中那些致命陷阱和敌人围堵的，没有人知道。加之蕾贝卡是女性，保护T-618生化人的安全，没有比此人更合适的了。

“回声”用沙哑的经过程序混编的声音吃惊地问：“据属下所知，发生在蒂翡蜂房的紧急事态已经平息。何事如此棘手？”

我回答道：“此事不便多说。你让兵王带一个整编连队过来。”

通常情况下一个满编连大约有120人左右，辅以无人机和作战机器人，能够在河畔小墅外围设置足够的暗哨和狙击点，应付本次强度的袭击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简短的通话后，我挂掉了专线。“声波”做事一向让人放心，现下只需要静待结果即可。但在蕾贝卡就位以前，还需要伊希斯的禁卫队临时担负起别墅外围的安保任务。一切布置妥当后，已是黎明时分。经过一夜折腾，我感到十分困乏，但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T-618升级的结果是什么。T-618的状态将直接决定“蝶”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开展。

T-618在睡梦中仍然有很强的能量护壁存在，潮水般汹涌的能量流阻挡了我的心灵电波，因此我无法利用静默者的能力探知她的识海。这0号染色体真是厉害，克莱夫恐怕又发明了了不得的东西。不过，这次升级在关键时刻被终止让我感到非常地懊恼。所幸的是，T-618身上的神秘能力还是展现了一部分，这使得我对她得好奇心又重了几分。

此时天已微明，折腾这一整夜真够人受的。不知道T-618什么时候能醒，我索性躺在房间一角的沙发里休息。在克莱夫所造的这栋特殊别墅内，一应用具几乎都是手工打造，没有智能感应系统，没有无处不在的RFID识别装置，甚至对外通讯也必须使用老旧的专线。我不知道为什么克莱夫会选择远离科技产品，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很像保守的阿米什人，这个小众群体恪守着古旧严苛的教义，拒绝使用现代高科技设施，过着简朴的生活。

“嗯……”T-618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发出一声轻吟。当清晨第一线阳光照进屋内的时候，T-618慢慢睁开了眼睛。我起身走到床边，在金色的黎明中，T-618那雪花蓝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在枕边，一瞬间我被她绝美的气质惊到了。我脑子嗡的一响，整个人晕乎乎的，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我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T-618安静地注视着我，表情中没有惊讶，也没有任何情感涟漪。她那湖水蓝的眸子就像清澈的渊潭，冷冽的光芒从中一闪而过，仿佛在一瞬间泛过了欲言又止的往事。

哦？！我暗自纳罕。这种眼神可不像是一个4岁的克隆人所能拥有的。虽然T-618在生化罐中经过数次升级直接长大成人，但她不像其它克隆人经历过成长阶段，所以一直以来她的表现就像是个小女孩儿——科学家们能克隆人体，却不能克隆知识和记忆。4年来艾莉的报告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T-618竟然先开口了，我大吃一惊：她竟然与我有相同的感觉。另一个让人吃惊的地方是：之前并没有人系统地教过她语言，在视频报告中展现出来的她只会一些简单短句，如此流利的对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强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脑中究竟有些什么。

“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我尽量客观地陈述我所知道的事实。

“那么，你是谁？”T-618问。很少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问，面前的这个人，倒像个无惧的婴儿。我淡淡地笑了笑。

“我是洛佩斯•艾芒，萨索斯领主。”我很有礼貌地回答。

按常理来讲，刚从生化罐里出来的克隆体，脑中是空白的，需要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习语言，知识，需要积累生活经验。如果没有人教她，她就不会知道“领主”是什么概念。

““领主”是什么？”T-618问。

果然如此！也许，她只是从这次升级中获得了语言能力，对于我们世界的认知，还是空白。于是我解释道：“在这个名叫萨索斯这个地方，算上奴隶在内共有1.8亿人口，他们都归我管。”我回答。

T-618的脸上带着疲惫，还有一种无法掩盖的厌倦和冷漠：“原来你是一个国王。”

“概念上是如此。不过在我们这颗星球上，不允许有人称王。”我回答。

“你们这颗星球？我又是谁？因何来到这世上？”T-618发出一连串问题，她就像一个迷路的过客，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当下的状况。我耐心解释道：

“我们所在的星球，被叫做“勒芒星”，是一颗人类殖民星球。而你，你隶属于一个很前沿的科学研究项目，我们叫它“蝶”计划。T-618是你的编号，表明你是第618号试验体。像你一样的克隆体有如此之多，只能说明实验进程异常艰难。”

T-618长叹了一口气，现状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阐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些复杂，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做了一番描述，同时把她作为人格模块的事告知了她。超智体“蝶”是一个人工智能，克莱夫和他的科学家团队认为，要让“蝶”具备真正的人格，需要与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融合。

“融合？”T-618的笑里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原来我只是计算机器的一个部件。”

我淡淡地安慰道：

“自从人类掌握了基因的秘密后，反而对“人”的概念混淆不清了。这个星球上所有的人都具有一些改良的生化特征，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都是科学试验品。”

“你很会讲话，但我不喜欢拐弯抹角。”T-618淡淡地回答。事实有些残酷，她并不领我的情。

我有些恼怒，冷冷地盯着T-618。她有少女的外表，对白却如此老练，完全不像一个四岁的克隆体。难道这也是0号染色体的作用吗？

“如果领主大人需要要试验数据的话，科学家们更擅于此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所以我的回答恐怕会令您失望。”T-618还是淡淡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们彼此都让对方不太舒服，这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合”吧。

我回答道：“我很少对人表达善意，当你讲出这句话之后，想要释放的那份善意便消失了。”

“因此对我进行惩罚是合理的，因为我顶撞了你。你是这样想的吗？”T-618反问。

这家伙很聪明，我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见到女人就吵架。既然这个生化人没什么大碍，那就早点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吧。于是我说道：

“我原谅你的鲁莽和顶撞，但请记住：这样的事不会一直发生。”

T-618将眼光从我脸上移开，也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于是我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后面会有其他人与你谈。不过我要提醒你：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将抵消你存在的价值，而他们不一定有我这样的好脾气。”

T-618讽刺道：“您想说，那些人可以随时使用暴力，对吗？”

“和你对话一点都不费劲。”我回讽道。

“如果我不愿意成为一个部件呢？”T-618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我忽然感到心好累，先前是夏洛尔，现在是T-618，这些女人一个二个不知道都是怎么了。如果真有那么多想死的人，我也不拦着。于是我说道：

“你和我都是那个人布局的一部分，因此感到迷茫和愤恨的，不止你一个。那个创造你的人让我继承领主之位，其实只是为了让我做你的清道夫。我没有多少兴趣做他没能做完的事，只是到了这一步，你和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T-618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所以对于你我而言，痛苦都是在所难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