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上）（1 / 2）
彼如繁花，彼如野火，彼如幻影。
——《暗言书》
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秘密。多少个夜里，我的身体被欲望之火点燃，于是就像现在这样，热烈地拥吻着一个，不，有时是更多个身体，如艾菲拉姆一般的艺姬们，我从她们温软的臂弯里寻找生命存在的证据。
然而我所能寻获的，不过是激情消褪后，内心中那巨大的空洞。强烈的孤独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加强烈。
很难想像，如我一般年富力强的人，拥有整个行省的财富，却不去取用艾菲拉姆们的身体。是的，这是取用——为了平息炽热的欲火，和澄清被欲火搅浑的思维之潭，必须按时服用这种药。当然，同所有的药物一样，过于依赖它的话，对身体是有害的。我之所以没有沉迷其中，是因为内心中另一种欲望存在——复仇——这欲望折磨着我，因此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成为强者。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然而他们所施加给我的伤害却仍然无法忘却。它就像扎在我生命中的一根刺，不停地从我的伤口中吸取鲜血，于是我一次次在疼痛之中颤栗和愤恨。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耻辱的夜。
我的心思和手指都在游走。她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的亲吻。这些艺姬是领主府豢养的一群较为特殊的人，虽然有些才艺，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供我玩乐的性奴而已，没有人权和自由。在勒芒星上，大大小小的贵族们，都豢养着这种人。有时他们也把出挑的艺姬当作礼物互赠，以疏通人脉。眼前的艺姬名叫夏洛尔，今年23岁，与刚刚选出的一批十八，九岁的艺姬相比年纪有些偏大，却是第一次入侍。说实在的，她已过了最好的年龄，而且我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小姑娘们滚烫而又火热的，瑟瑟颤抖着的躯体。
不堪的过往不停地纠缠我，如毒蛇一般冰冷的记忆从乱石丛中窜了出来。克莱夫失踪后不久，在黎明庄园那间灯光惨白的密室里，勒芒议会派来的调查组组长克里奇•墨菲以违宪审查为借口，用真言摄住了我，把我发泄其变态的癖好。撕心裂肺的哀嚎仍记忆犹新，这个来自德尔斐行省的金发红瞳的疯子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洗刷不掉的耻辱。
我紧紧地捏着拳头，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起来。夏洛尔不解地望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段记忆中抽离。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让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对不起亲爱的，我失态了。”我对夏洛尔说。寝殿内光线调得有些暗，但我们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大人似乎有心事。”夏洛尔并非关切，而是像陌生人一样回答。也许此时只是需要说一句话，来表达恰当的礼貌。至于说什么，是不重要的。
“无须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我问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入侍吧？”
夏洛尔点点头。我支起胳膊，打量着身边的陌生人。这个姑娘有着性感惹火的嘴唇，精致挺拔的鼻梁，上挑的，有些狐媚的双眼里闪着忧郁的光，雪白的，修长的胴体就像一件艺术品。
虽然生得一副狐媚脸蛋，但眼前这个家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脑袋。内务府总管克莉斯多对这批艺姬的评价中说，此人有轻微的强迫症，她不像其他人能歌善舞，也不太善解人意，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入侍。不过此人文笔倒是好，克莉斯多正考虑将其安插到领主府做些低等文书工作。我否决了克莉斯多的提议。
地下情报组织“八爪鱼”头目贾尼斯近日向我报告，夏洛尔加入了一个叫做“兄弟会”的民间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广泛接纳各种平民和奴隶入会，提着反奴隶主的口号，最近在奴隶圈中很吃得开。今天我特意召其入侍，是考察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因为我需要有个合适的人深入“兄弟会”了解情况，榆木脑袋的夏洛尔在兄弟会内职阶不低，兴许是一枚好棋子。另一种可能是：如果此人不堪用，会被就地处理掉。
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全凭她自己。
“刚才……我想到了一件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我用手指摸到了艺姬的后庭说道。她下意识地将臀部向后挪开。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喜欢那样……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理解这一点。”
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一股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晶莹的褐色瞳孔里此刻闪过的，不是荡漾的春情，而是一丝恐惧。
“我的要求很简单，帮我体验一次。”我没有打算改变主意。
“大人，奴婢恐怕做不到。”夏洛尔紧张地把枕头抱在胸前，刚好挡住了她那傲人的胸部。我轻蔑地笑了笑，凑近她的耳旁轻言细语地说道：
“亲爱的，人类的身体长成这个样子是一种不幸，那会限定我们的思考方式——人类生来就带着一些固有的缺陷，因此人们，通常无力与命运抗争。”我轻咬着夏洛尔的耳朵说：“你有这样的觉悟吗——人们可以让羁绊自己的东西更少些。”
“肆意放纵所摧毁的，不仅仅是道德。”夏洛尔朝床边挪了一个身位，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哦？道德。”我轻蔑地笑道：“还不能成为束缚我的枷锁。”
她有些害怕，为了掩饰不安，只得低头看着床榻。
敢这样顶撞于我的，这是第一个。真是太有趣了。我坏笑着，抱住她的腰一把拉过来。夏洛尔狠命地挣扎着，突然向我挥出一巴掌，我本能地躲向一边。
然而她的指甲尖还是划到了我的颈部。
一阵灼痛从颈部传开，我被激怒了，腾地站起来。夏洛尔慌忙缩向床头，将赤裸的身体抱成一团。一些热乎乎的东西顺着颈部向下流。我用手指蘸了一些放进嘴里。激灵灵的颤抖立刻走遍了全身。
“哦……鲜血的味道……这令人兴奋的，渴望的滋味……”
夏洛尔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身体瑟瑟地颤抖着。她紧紧抱住修长的双腿，波浪形的栗色长发凌乱地散开，一直垂到腰间。
我没有发怒，却大笑起来。
“无力却又反抗——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令人兴奋呢……奴隶，你知道反对我将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吗？”
没有回答。
我凑近夏洛尔的脸，轻咬着她的耳朵。栗色的长发之中有一股馨香，盈满鼻息，令人陶醉。我任由自己的脸埋在那浓荫之中。
“美丽的事物还真是危险呢！你倒是完全不同于那些逆来顺受的肉体。我想……你的血肉，一定可以带来……恶虐的快感。”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咬耳的力度却加重了。
夏洛尔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她波浪形的长发，她却倔强地将脸侧向另一边。触及她内心中的柔软与恐惧，竟然也是一种享受。于是我以静默者特有的意识交互能力在她的记忆海洋里游走了一番。
“嗯……这个艺姬的名字……米拉娜，对，米拉娜，一个性格温和白种女人，曾为你采摘鸢尾花……蓝色的鸢尾花，因为你喜欢那个颜色……”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夏洛尔惊恐地问。
“让我看看你的脑子里还有什么……”
“嗯……因为这件事，她被守卫毒打，关了禁闭……你觉得欠她的……私下里，你把她当作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姐姐……呵，真有趣……”
“快从我的脑子里出去！！！”夏洛尔尖叫道。
“亲爱的，你是在表达，对我感到如何地厌恶吗？”
我将夏洛尔的脸轻轻地捧过来，亲吻了她的额头，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情感。
“是，或者不是，答错便死。”
夏洛尔低下头没有回答，我长久地注视着她，轻蔑地笑着。在镜子里，我曾看到过那冷酷的笑容：它没有任何温度，而平静的目光背后更透露出杀意和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