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捉熊(2 / 2)

施乃安说:“我的凤,我懂,你是要多提醒我,别让我犯了错误。”

金凤抚摸着施乃安的头说:“也没有那么严重,这正像田地,庄稼不茁壮,野草就疯长。”

施乃安说:“住哪儿,我听你的。”

董文化和琬如回到家不一会儿,吴雨就来了,他帮着做饭,是在部队学的,手艺不错,琬如从家里带来的都是半成品,被吴雨一加工就色香味俱全了。吴雨做好饭菜,也不客气,就同文化和琬如一起吃,这着实让文化很反感,而琬如却只觉得自己省事了,没啥不好,吃完,吴雨还洗了碗筷。

洗完碗筷,吴雨泡茶倒水,抹桌子擦板凳,甚是勤快,忙活一通,这才坐下来。又开始谈文学,讲小说,直到文化说,我们累了,要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吴雨才走。

文化说:“琬如,这个吴雨,是看上你了吧?我跟你讲,你可千万不要跟这种人恋爱啊,他的格言是‘我只对生我的和我生的负责’,你没有生他,也不是他生的,他不会对你负责的,跟一个不负责的人恋爱,那是找死!”

琬如说:“不会的,爱在我心里,不会是他。”

文化对琬如说:“小姑娘,心里有了暗恋的人,这很正常,暗恋嘛,我就不问了,问你也不会说,只是要有个度哦,过度是很痛苦的。”

文化又说:“你没有跟他谈恋爱的意思,明天再来,我就要赶他走了,这人很讨厌,很麻烦,有危险。”

琬如说:“那你赶他吧,我不敢。”

吴雨走在街上,脚不由人地漫步到了杨花梦的门口,他下意识地摸摸衣袋,空空如也。杨花梦的门里飘出酒肉的香味儿来,也飘出一个胖大汉子来,那汉子飘到吴雨面前,拉开裤子门禁拉链就尿,抖一抖身子,撅一撅屁股。吴雨正想绕过胖大汉子走路,那汉子凑到吴雨脸前瞅瞅,“哈哈,是吴老二家的大公子,好久不见,进来坐坐,喝两杯,我这个人念旧。”那胖大汉子不是别人,此人正是窦砥柱他哥窦中流。

吴雨跟着窦中流进了杨花梦的一个包间,他们叫雅座,就是一间屋就一张桌的那种,下乡人叫包桌,也有叫包房的,窦中流喝多了,舌头硬,就说成“茅房”了。

窦中流说:“吴雨,我就中意你,吴雨兄弟,你等着,你就在这个茅房吃喝,这剩下的好吃的,好喝的都是你的,我今天喝多了,不陪你了。”

窦中流歪歪扭扭地出去了,“小姐,这个茅房不要收拾,让我吴雨兄弟吃好喝好。”他还是把包房说成了“茅房”。

窦中流说着,一使劲,砰地把门摔上,吴雨吓得一哆嗦。

吴雨看看桌上还有些酒菜,于是,自斟自饮起来,直到服务员来收拾,“是窦总请我来的。”吴雨说着,拿了半瓶酒走出了那个“茅房”。

吴雨提了半瓶酒,走在杨花镇的街市上,路上黑沉沉的,东一处西一处地闪着些霓虹灯,几家大大小小的饭馆和店铺还没有打烊,路上也并没有多少行人,街头也没有几个人闲聊,可能是有蚊子的缘故。几头牛在路边的粪堆里找草渣儿吃,已经酒足饭饱的吴雨心里十分的惬意,今天竟然被窦中流请到包房里吃酒,这是天大的荣幸,也是极佳的机会,结交了窦中流,那就像是结交了皇亲国戚了。

吴雨路过张皮匠家门口,张皮匠正和婆娘坐在门口的草棚子下喝奶茶,前面两个破铁盆里熰着牛粪,熏蚊子的牛粪烟缭绕着,也熏着张皮匠两口子,他们不时地擦擦被牛粪烟熏出来的眼泪。棚子上挂着的十五瓦的白炽灯泡上结了厚厚的烟灰,发出幽黄的光来,照着张皮匠瘦长的脸。吴雨走过来,搭讪道:“张叔吃过了,你猜,我刚才和谁一起喝酒来着?”

张皮道:“不会是玉皇大帝吧?”

“差不多,不是玉皇大帝,是玉皇大帝他哥,告诉您吧,我是跟中流大哥一起喝酒来着,您看,这还有大半瓶杨花老窖,您老也来两口。”吴雨不请自坐,自己从桌子底下拉出个方凳来坐下。

张皮见状也不客气,把半碗奶茶端起来喝了,伸过空碗去吴雨面前。吴雨拧开瓶盖,倒了点儿酒,看看张皮端碗的手还伸着,就又倒了小半碗,看看瓶子,摇摇头,直接把碗倒满了。

张皮把碗端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说:“这就对了,酒满敬人。”说着,举起碗和吴雨的瓶子碰了一个,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把一碗酒喝完了。吴雨一看,赶紧把瓶子剩下的酒吹了喇叭。

张皮说:“世事变迁,你们两家都发达了,当年你爹说‘苟富贵,无相忘’,狗最忠诚了,狗不嫌朋友贫。如今窦砥柱到县上当了大官,窦家的中流砥柱,富了也忘不了你们家的,你爹行,有头脑。你也了不起,当了作家,你写点人能看的东西不好吗?”

“那是,当年的你们,那可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人物。”吴雨说着伸出大拇指。

“镇关东,马倌李铁吴三柱;镇关西,窦屠张皮算盘吴”,想当年,在杨花镇,那可是妇孺皆知的响当当硬邦邦的口号。

马倌就是马兰花的爹马时醍,李铁就是李旺财的爹铁匠李铁头,吴三柱就是吴友良的爹,从前当过杨花镇的头号人物。这三家住在镇子东头,叫镇关东。

窦屠就是窦砥柱的爹窦志强,他是个屠户,张皮就是这个张皮匠,玉芬玉翠的爹,金凤的表姨夫,算盘吴就是吴雨的老爹吴老三了。

吴老三和吴老四没有关系,吴老四是老爱干四件事——打鸟、喝酒、赌博、搞女人,才叫吴老四的。吴老四吴友良的爹吴三柱和吴雨的爹吴筹运当年属于两个对立的派别,当时杨花镇的人还说“一山不能容二虎,一镇不可有两吴”“两吴”说的就是算盘吴和吴三柱。吴雨他爹算盘吴行三,叫吴老三。

世事变迁,世人难料,谁想到当年,八面威风的窦屠被打折了腰,好吃懒做的吴三柱当了杨花镇的头头;谁又能料想,到而今,窦屠的儿子成了哈达马的头头,李铁的儿子李旺财吃了枪子儿,吴三柱的儿子恐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吴雨把那瓶里剩的酒喝了个底儿朝天,起身走了,默默无语。

张皮喟叹一声:“十年镇关东,十年镇关西啊!”

说完进屋睡觉去。

吴雨歪歪扭扭走回家,今晚没有遇见猪,吴雨打了个嗝,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好像是一股青烟直上,树上的一只老鸹被熏得掉下,摔死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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