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7(1 / 2)

景和元年,萧父辞官获封从一品恭郡王,爵位世袭。许因少时夫妻老相伴,萧父同萧夫人关系破冰,无需早朝的岁月或煮茶论书,或侍花弄草,纵使夫妻沉吟晒懒阳,亦觉娴静舒雅。

萧岁寒张罗萧莞彤婚事,景和帝特添赐数担嫁妆,当日红妆十里,喧天鼓锣,热闹非凡。萧莞彤回门时,眼角眉梢洋溢幸福甜蜜,脸蛋粉扑娇嫩,俏颜初露媚态,萧家阖府观二人宛如神仙眷侣彻底放心,而后萧崇拜将赴疆,萧岁寒南下探亲。

季值酷暑,相比夜晚柳荷拂风伴蝉鸣,晌午烈日炎炎凭造烦闷。

“去多取些冰,人都快蒸熟了!”稠厚的空气被娇喝声扯开一丝缝隙,弹指凝固,冰水顺盆沿儿滴落地面,消踪匿迹,柳氏迅疾挥扇,豆大汗珠滑过脸庞,粘腻鬓边发丝,浸透薄纱。

萧兰茵卧榻,大口猛灌梅子汤:“再取,下月要喝风。”

柳氏横眉竖目,挥扇动作顿止:“什么意思?”

“萧岁寒掌别院账务,怕我贪凉,提高三倍冰钱。”一碗尽,燥意刚压下复火速攀升:“一九二九扇不离手,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心静自然凉。”

“怀身子还贪嘴!”柳氏加重力道,势似扇灭肺腑燥热:“滚滚滚,你自个儿习惯去,少蹭老娘梅子汤!”

晴空万里无云,仿佛被炽热吞噬,映满堂金辉庄肃惹人厌,萧兰茵把玩白瓷碗:“莫急,平江城也有萧家茶庄。”

柳姨娘斜瞟萧兰茵:“哟,你什么时候对茶艺感兴趣了?”

“我感兴趣的,是萧岁寒。”

彼时萧岁寒慵倚榻席,手中《梦溪笔录》纸张泛黄,边缘略皱但完好无损。

“姑娘,外面莲花极盛。”锦墨凑近,睫毛扑闪:“咦?姑娘,这卷书您已读很多遍呢。”

“每每观读仍能习获不同感悟。”说话间翻过一页:“无聊了?”

锦墨憨笑,萧岁寒吩咐侍从无需备晚膳,妥收书卷,领锦墨四处游玩,踏吴门桥,逛乐桥观文玩,听评弹,尝糖年糕的甜糯,品桂花鸡头米的清甘,泛舟乘湖赏接天莲叶碧,咬一口柔软多汁的洞庭枇杷,览平江城的“红栏三百九十桥”,顺路查验庄铺营生,意外知悉萧兰茵冒用自己名义支取月冰,无奈摇头,携一缕夕霞归别院,恰逢管家敬送青年郎君。

郎君玉树临风,脸庞柔毅,两簇长眉盎目入鬓,尾直过天仓,一双凤眸深邃含笑,内眦尖而陷,鼻梁高耸隆挺,鼻头带肉,丹唇外朗,唇角微翘。头裹幅巾,身穿烟青绣缠枝纹对襟长衫,腰佩棠形玉绦环,系丝绦,下缀流苏,脚着评书凤头靴。

谦谦君子,温润儒雅,气质清冷出尘,萧岁寒翻遍记忆确定居别院数月并未见过此人,两人照面浅浅颔首示礼,一个漫步街巷,时不时偏头瞥望,秋波婉蓄,一个径直进院儿。

正巧萧兰茵扶孕肚绕池塘消食,萧岁寒上前询问:“有宾客拜访?”

“嗯,表哥旧昔同窗,给团哥儿送启蒙书。”萧兰茵靠坐水榭,捻撮饵料喂鱼,盈盈打趣:“吴皓筠,平江城私塾先生,名下有间书堂,藏孤本无数,允借拓禁贩售。祖籍太原吴氏,家族虽没落,胜在家风清正,重点是单吴郎君一脉无旁系庶支,其父唯娶吴母一人,吴郎君弱冠礼毕,二老游历山川湖海,且吴郎君遗吴父美德,洁身自好,至今尚未婚配。”

萧岁寒鄙睨萧兰茵,抢过饵料,坐旁侧逗鱼:“你肚子里的岂非叫圆哥儿?”

“那日后我就讲他的姨娘待他何等敷衍草率。”

“无碍,他应会了解自己母亲怎样心黑愚笨。”

“你!”

“呔!肝火忒旺,愿圆哥儿切勿遗你狭隘气量。”萧岁寒广撒饵料,拍净手上浮尘:“别院余冰短缺,茶庄丢失大半月冰,本打算报官,转念我初来乍到,忌徒生祸端,三妹妹身怀六甲当心中暑,本月没冰能取了哦。”

“你故意的!萧岁寒,属你心最黑!”

萧岁寒窃笑回房,丝毫不理萧兰茵愤忿跺脚。

自此萧岁寒在别院常遇吴皓筠,起初吴皓筠赠团哥儿的礼物从书志玩件变糕点簪钗,从一份变多份,且萧岁寒总比旁人多些奇珍异宝,或孤本古籍,后来吴皓筠便名正言顺借论学由头和萧岁寒搭几句话茬。萧兰茵猜破吴皓筠心思,努力撮合,柳家表哥也有意增加二人独处机会,吴皓筠捏算时机向萧岁寒正式介绍自己。

“在下吴皓筠,表字谨庸。”

“林断山明竹隐墙。”

“是西窗下,风摇翠竹。”

疑似故人来。

萧岁寒惑愣一刹,垂眼帘矜笑:“君子若竹,吴郎君较寻常文人雅士更览闻辩见。”

“在下偶获秋海棠枝苗,听闻萧家二娘钟爱秋海棠,遂借花献佛。”吴皓筠掏出怀内布包,眼底潜藏希冀。

萧岁寒扫视花枝,个别已结花苞:“多谢吴郎君,可惜我从未喜秋海棠。”

她压根儿就不欣赏秋海棠,全因母亲早年企图吸引父亲瞩目,衣物用度首选朱红墨绿,经久成执,更为父亲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种植满院秋海棠。

她始终认为秋海棠丽极反显悲凉,直至那位俊逸白衣少年郎,恣洒仰躺树梢,映衬满院秋海棠,欲夺艳辉,她骤觉秋海棠竟带几分浓韵,浑然忘却自己曾独悦栀子比众木。

吴皓筠双眸暗划失落,瞬复深沉稳重:“在下唐突。”

萧岁寒挑眉,存心捉弄:“我钟爱栀子幽香,不知平江城是否宜栽种?”

吴皓筠眼眸燃亮璀璨星光,连连点头:“待在下明日给萧娘子送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