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船来航（2 / 2）

一声汽轮鸣响，一秒后，又是一声鸣响。分别来自不同的两艘船，它们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雷振宇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有甚么好怕的！

两艘轮船分别靠岸了。

北美乡村合作社的众人摒住了呼吸。

第一艘船上的人下来了，众人正准备欢呼迎接，结果却一个个只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这些人看上去哪里是什么“新移民”，分明是一群行尸走肉！

从雷振宇身边走过几十个人了，没有一个人穿的是完整的衣服，不是衣衫褴褛，就是尺寸不对，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打劫过了，或者打劫了另一群穷人。

正当雷振宇也有些不知所措时，从第一艘轮船上走下一个同样穷酸打扮，气质却大不相同的年轻人，在场所有人都能一眼锁定他，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突出了。

从发色和脸型上看，不是西班牙裔就是意大利裔，总之，就是南欧那边的长相。虽然舟车劳顿，但小伙子却神采奕奕，从一丝不苟的发型和干净的衣领上都看得出来，他和身边人同处一室却活法不同。其他人都面黄肌瘦，但他双臂的肌肉却快要撑开原本贴身的衣服，一双大长腿风风火火地朝前走去。

雷振宇心想，这人要在2023年，加入顶级男团肯定不是问题。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竟真的径直朝他走来。气势太过之盛，雷振宇身旁的同事们都紧张起来，但雷振宇示意他们放松，并主动问道：

“这位先生，请问是在找谁吗？”

那少年甩了甩头发，中气十足地回答道：“我找雷振宇雷会长。我看大家都围绕着你，你是不是就是雷会长？”

雷振宇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少年倒是不墨迹，爽快。

“那这封信你收好。是柴进托我带给你的。”

雷振宇接过信，真准备拆开看，那少年又突然问道：

“包括我在内，这一船的人都是来淘金的。你们先到这么久，想必已经探好路了吧？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

雷振宇正准备说话，另一艘轮船靠岸了。话题被迫中止，所有人都果断冲向了那艘船。

总不能两艘船下来的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亡命之徒吧！

那少年当然是随人流跑了过去，雷振宇也缓缓走着，同时打开了信：

雷会长，

见信如晤。

所有事情都如你所说的那样发展着。我只是在店铺门口贴了张海报，海报上简单写了几个字：

免费前往阿拉斯加/育空河流域。

每天排队的人从店铺门口一直到码头。

一人拉十人便可免费，不过三日，第一艘船的票便已售空。

就在我激动不已的时候（当然，帐面上的钱也快要见底了，在给你写信的同时，我已经开启了第二阶段计划），我却被告知，有另外一家公司，同样预定了一整艘船，也同样提供免费船票，甚至跟我们的船同一天抵达阿拉斯加。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仍然期待你的好消息，我不知道有了那么多人你要做什么，但我相信你，只要是在你的领导下，我们西太平洋公司一定可以取得成功，让这些洋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中国人！

……

信件后面几行，都是对大清和世界局势的不满与咒骂。雷振宇边笑边把信纸折了起来。

柴进看来一个人憋了一肚子话，也好，写出来总比压在心头好。

他抬头便看到另一艘轮船，从外观上可以轻易地判断，这艘船更加先进，船票相比也更加昂贵。柴进信里说，他们也是免费船票？雷振宇不由地思索起，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大手笔。

很快，甲板上放下锁链，果不其然，走下来的虽不是西装革履，但却都带着大包小包，其中不乏看上去就是头脑一热来淘金的富二代公子哥，但更多的还是穿着专业、眼里有光的专业淘金者。

在这群人中，也有一个人尤其的突出。雷振宇一眼就看见了他，因为在所有人中，唯有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

“哟哟哟，我们来了个小白脸。”身旁一个人嘲讽道。

但雷振宇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人，想必不简单。

预料之中又引人注目，穿着白色西装的人也径直朝雷振宇走来。这回，雷振宇心里竟有些紧张。

紧张，伴随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好，想必你就是雷振宇，雷会长吧？”

说话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听就是擅长应付各种场合的老派商人风格。虽然满脸长满了潦草狂野的胡子，却没有丝毫低俗的观感，只会让人对他的丰富阅历有着更深的依赖感和信任感。

“你好，怎么称呼，以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雷振宇？”

西装男人笑了笑，回答道：“我叫亨利·史密斯，叫我亨利就行。天才总是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相信我，如果我连看出来你就是雷振宇的本事都没有，我不会踏上前往阿拉斯加的轮船。”

雷振宇没有回答。他希望保持沉默，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先来者的优势。

但他在心里疑惑道：这人怎么听上去，对我十分了解似的。

“和其他来到这里的淘金者，或者说，新移民一样，我只想知道这里最好的酒吧在哪？这一路上，可把我累坏了……”

就在雷振宇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时，突然，一个身影从亨利·史密斯身后闪出。

雷振宇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杰克陈吗！

但在这里再见到杰克陈，气质已经判若两人，像一个幽灵，又像一名刺客。

一双幽暗、带着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雷振宇。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副手，杰克陈。他跟你一样，来自纽约，都是勇敢的中国人啊，钦佩钦佩。”

说罢，亨利·史密斯让开身子，杰克陈正面对上了雷振宇。

只见他伸出手来，一言不发，只是想和雷振宇握手。

雷振宇之前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浓厚了，但他知道，如果此时他不伸手，来者不善，一定还有更大的麻烦。

雷振宇伸过手去。

先是一股酥麻，随后，仿佛一颗铆钉扎进了雷振宇的脑干，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满头大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忍住不叫出声，也没有晕眩和摇晃。

雷振宇只是动作变得缓慢而僵硬。他费劲全身力气，用左手抓住了杰克陈的手腕，同样还以恶狠狠的直视。又过了三秒，杰克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松开了手。

雷振宇这才朝后推了三步，一步比一步要摇晃。

人群中，只有小柴注意到了雷振宇的异样，他从众人的大腿间穿梭而过，凑近了想要查看雷振宇到底怎么了。

小柴的身高，刚好和雷振宇垂下的右手齐平。

只看了一眼，小柴也瞬间满头大汗，嘴唇也颤抖起来。

雷振宇的右手，被捏成了像麻花一样的形状，皮肤像是融化了的黄糖，只是黏在骨头上，而骨头早已不成样子，扭成一团。

所有的骨头都碎了。雷振宇感觉得到，就连最细小的手骨，都被捏碎成了渣渣。

“好吧，第一次见面，两位连一句话都没有，好歹也都是纽约来的新移民吧？行行行，大家都比较含蓄，你们中国人嘛，可以理解，哈哈，可以理解。”

亨利边说边笑着走过雷振宇和北美乡村合作社的众人，杰克陈跟在他身后，像一条幽灵犬。

等他们走进下船的人群中，雷振宇这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在一片眩光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杰克陈扭过头来，朝他鬼魅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