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自问‘自疑’80(1 / 2)

铁骑远去,雷电熄声,这处辽阔无边的原野,不再漆黑一片。天空之上有一束束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乌云射向大地,不知是出自太阳还是月亮。

那股燥热消失无踪,只有一阵冷风拂面。

下雨了。

赵陆就这样站在雨中,浑身湿冷,无处可避,仿佛为天意所不容。

没由来想起龟缩在泉州一角的大楚朝廷,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楚天子。

自神都被大军攻破、大江以北尽数沦丧敌手开始算起,中原九州九去其五,一宫妃嫔成为将帅玩物,满城百姓成为两脚牛羊。

然后是大楚江山成为半壁江山,大楚天子成为半边天子。

割地赔款,纳贡称臣,不可言北伐,不可说复国。

这日子一过,就是一百四十年。

在力主驱逐蛮夷的主将被冤杀,其妻女被送与敌将任其处置之后,南楚最后的骨气好似消散殆尽,剩下的就只有满身脂粉气和腐酸气。

有人喝着民脂民血一掷千金,与娼妓寻欢作乐,有人居庙堂之高不思安邦定国,整日盯着寡妇再嫁烈女守身。

有狂士笑言,若是朝廷军队的凯旋柱门修得有贞节牌坊这么多,我大楚何止天下九州,天下三十州都有得。

而对天子来讲,治国强军?报仇雪恨?哪有得道长生来得重要!

明月和一百四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来自北方的敌人却换了一茬,九旌白纛拱卫的可汗一声令下,铁骑驰骋江南烟柳地,巫祝变易道门长生旗,益州、荆州相继失陷,朝廷所在的景州在经历一场戏剧性的惨败后,也只能一路退到泉州。

再退,就退到海里去了。

赵陆睁眼所看到的大楚,便是这般“蒸蒸日上”。

天子脚下,匪寇遍地,民不聊生。

皇权不下县?圣旨不出门!

忠烈或被谋害,或被驱使至前线抗敌,留下权臣把持朝政,无人可辩言一二。倒卖官府库藏的,欺压无辜百姓的,与汗国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对病弱天子虎视眈眈的。

市井之中,满是鸡鸣狗盗之辈,庙堂之上,尽是欺世盗名之徒。

‘我又能信谁?用谁?’

赵陆心头难以控制的浮现出这句自问。

在他眼前,一座彻天连地的大殿在电闪雷鸣中乍现,擎天柱地的巨木支撑下,本该为赵陆遮蔽万方侵扰的大殿,此刻却在狂风卷集之中摇摇欲坠。

似有无数虫蚁在啃食巨木,顶梁柱亦是腐朽不堪,殿内,还有对着天子权柄俯首称臣之人,口腹蜜剑,两面三心。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

‘挽狂澜于既倒?’

刚刚看到的那位东帝国皇帝,生死无惧,冲向滔天巨浪。

结果呢?大势所趋,帝国覆灭是既定事实,天底下岂有千秋万世之王朝,将近一千五百年历史的积重难返,岂是一人之雄心壮志可以扭转,紫鹰折翼,身死国灭。我中原九州在大楚之前,国祚鲜有超过三百年者,这便是天意如此。北楚一百六十年,南楚一百四十年,以我之势,如何对抗天意?

‘更何况皇帝始终拒拜月教于千里之外,固执己见,蠢笨不堪。’

这句断言涌上心头,赵陆只觉得头昏脑涨,分不清天地黑白。

‘扶大厦于将倾?’

敕王法塔下的天国圣王,治下曾有无数信仰坚定的虔诚信徒,剑之所指,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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