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合欢依暝卷,葡萄向日鲜·四(1 / 2)

  这话穆庭霜却许久未答,李郁萧都要以为可能就是胆子大吧,穆庭霜却道:“陛下,本朝官制,群臣以丞相为首,而丞相以司直与长史为辅弼。丞相司直检举不法,丞相长史督率诸吏。先帝朝时,谭祭酒曾任丞相司直十年,若非家父后来者居上,那么或许如今的丞相会是谭祭酒也未定。”

  啊……诶?话到这项上,那说明穆涵没有在先帝朝任丞相,那先帝朝的丞相呢?李郁萧随口一问,这回穆庭霜停顿的时间更长,良久才道:“‘罪人庄之武,皇考时为相三十载,敬如亲师,然庄之武忘恩悖德,逆上作乱,天地同诛,九族同罪,在朕躬仰念皇考千秋功绩,赐死,扬灰北邙,不得承宗庙,不得享寿祭,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他略略偏过头回顾,神情复杂眼含怜悯:“陛下,这是您即位之后的第一道圣旨。”

  !李郁萧当头棒喝,株连九族,挫骨扬灰?他一上台就把他爹的心腹重臣全家都给噶了?他搜肠刮肚,没想起来这回事。是了,是他下的旨却又不是,真正下这道旨意的……是穆涵。彼时原身才八岁,越过一个八岁孩子假传圣旨有什么难,穆涵刚刚掌权那会儿肯定将朝廷洗个底儿掉,将那些忠于先帝的臣子都……

  李郁萧脱口而出:“谭诩怎么逃过一劫的?”

  穆庭霜眼睛收回去,直视前方:“这要从谭祭酒与庄之武生前的恩怨说起。先头说过谭祭酒曾是丞相司直,按道理是丞相最直属的副手和亲信,政务也详熟,通常任满四年即可右任九卿。或得力些的,直接抬到三公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然谭祭酒与庄之武颇为不睦,据闻常常当着丞相诸属官的面争论,还多次公然上表反对庄之武的主张,庄之武便一直压着他的升迁。”

  刺儿头,谭诩因为刺儿头升不上去,李郁萧心中惶惶然地思索,那么后面又是因为刺儿头保住一命么?他凝视穆庭霜的背影,只觉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喉中口干舌燥,他想问穆庭霜你爹为什么没杀谭诩,可如今话到嘴边却就是不愿意问。仿佛这话一旦问出口,两人之间势必要冷一冷,而有些东西冷下去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不愿意问,还是不舍得问,李郁萧拿不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穆庭霜却没给再给他纠结的的余地,直截了当地道:“当年家父一力给庄之武定罪,庄之武门生故旧满朝野,他一死,心非巷议,局势不稳,我父……他诛杀的朝臣已经太多,”他轻描淡写地总结一句,“不能再杀了。”

  不能再杀了,于是和庄之武不对付的谭诩就侥幸存活。不过还是没有升到九卿,而是被挤兑到太学,官职谪在博士祭酒。留着他即是留着穆涵善待同僚的慈心,而谭祭酒敢怼上一任丞相,这一任又没有多出三头六臂,自然没什么不敢怼的。

  李郁萧脑中纷纷杂杂,想到那些杀人的旨意,都是通过他的名儿发出去的,可千万个念头从胸中筛过,只有一个钉在心口:穆涵是穆庭霜的爹。他一时没明白这个念头有什么要紧,只觉手心一片潮湿,心中满是惶惑。

  忽听穆庭霜问:“陛下听得臣这一言,作何感想?”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