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等候92（1 / 2）

鱼梁现在越来越乱。

北邑卫城久攻不克，大批亲卫、役卒被抽调去前线厮杀，后方兵力空虚，治安越来越糟糕……不止水盗趁机上岸袭扰，许多流民也果断升级业务，四处抢劫强奸、杀人放火，天还没黑商铺店坊纷纷关张歇业，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大街小巷黑咕隆咚、冷冷清清，几乎变成野猫的天下。

不过，有一个地方夜晚依然人气火爆——

孟浪湾。

失去希望，人们更容易纵情声色、醉生梦死。

当然，前提必须有人保护，否则挣再多也是别人的。

红袖舫花重金雇了一整支佣兵队。据中介的掮客说队伍实力很强，队长还是一位圣裔，可惜运气差了点，上一任雇主半夜遭到一伙强盗偷袭，虽然对方被打退，但雇主不慎被流矢射死，大家辛辛苦苦白忙活几个月，最后一个铜板没拿到。“吃一堑长一智”，队长这次决定吸取教训，必须要打起十二分警惕，从早到晚在甲板上来回巡视，生怕再冒出几个亡命之徒，坏了自己财路。

佣兵队长很快就发现一个家伙非常可疑。

那是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整日不务正业——既不乞讨、也不偷盗，就坐在附近岸坡上发呆，渴了喝口湖水，饿了捞条鱼直接生吃。两眼死死盯住隔壁花舫，不分白天黑夜，一盯就是半个月。

“那家伙极其可疑。”佣兵队长报告老板娘。

红袖舫老板娘瞅了一眼乞丐，转头问佣兵队长：“为什么？”

“我听说隔壁花舫老板娘勾结北渔氏，至今下落不明，家里一直没人，东西早被抢的精光不剩。这家伙肯定在玩声东击西，心里真正惦记的其实是咱们红袖舫。”

佣兵队长自以为分析的天衣无缝，热切望着雇主，巴望得到她的夸赞。

“噢，我知道了。”红袖舫老板娘只是简单的点点头：“你待会儿给他送点吃的吧。”

“什、什嘛？”佣兵队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别疑神疑鬼的，他不是坏人——他是隔壁花舫老板娘的相好，心心念念一直在等她……唉，这年头像这么痴情的男人恐怕没几个喽。”

红袖舫老板娘眼圈微微一红。

花娘不辞而别当天，阿弃就离开北邑卫城去找她。他怕北渔野阻拦，夜半偷偷用绳索从城墙缒下。山下已经被联军围的水泄不通，他悄悄摸进营地，放火点燃草料垛，然后趁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阿弃猜测，为避人耳目老鳃奴会带花娘走水路。但他俩没有船，多半会在岸边寻找丢弃的渔船，或者临时扎一条芦苇筏。

于是阿弃沿着湖岸徒步一路搜寻，走啊走、走啊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走了一天一夜，从瑶君祠一直走到孟浪湾，没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他身心俱疲瘫坐在柳堤斜坡下，望着空荡荡的想容舫发呆。

想容舫现在是唯一希望——它是花娘的全部身家，她肯定不会弃之不顾……是吧？

（她不会……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仿佛讲的越多，离真实就越近。

他巴望一回首，花娘赫然站在岸上，轻咬嘴唇，怨恨的看着自己。

阿弃已经想好一百种道歉方式，哪怕每种重复一百遍，他也心甘情愿，只要……她愿意出现，

此刻，他怀里正藏着一枚花钿簪。

这些天他唯一离开的一次，就是去“金缘坊”取回花钿簪。虽然“金缘坊”关门歇业多日，但阿弃还是依靠真诚（翻墙破窗）和热情（打倒数名佣兵守卫），成功拿到簪子。

簪子是他答应过的聘礼。

他会毫不犹豫抱住她，哀求一千遍、一万遍，求她嫁给自己，只要……她愿意出现。

然而，一天天过去。

花娘仍未出现。

掌灯时分。

柳堤上陆陆续续喧闹起来，尽管只有昔日三成人气，仍旧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只是不见了文人雅士，净是些言行蛮横的粗人（唉，如今还在外面转悠的能有几个正经人？），稍微一个眼神就能引发一场纠纷，先是相互叫骂，继而拳打脚踢，最后演变成动刀动剑。姑娘们倒是从容淡定，反正有佣兵在身后保护，不怕这帮家伙乱来，照样站在船头，搔首弄姿招徕生意。

突然，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窜下堤坡，偷偷溜上想容舫。

这种事几乎每晚都能遇上，有时甚至不止一两回。其实船上啥都没有，贼只要光顾一遍肯定不会再来。但架不住孟浪湾人气旺，过路贼太多，走了一拨又来一拨。

阿弃早已习以为常。

他悄悄跟上去，顺便从靴筒拔出匕首。

阿弃不怕人家拿走什么，就怕留下点什么，比如黄的、白的、干的、稀的……花娘特别爱干净，忍不得一点儿异味，非把船板拆了重换不可。

船上没点灯，漆黑一片。

黑影举止笨拙，一会儿撞到门框，一会儿绊到酒案，一路叮叮咣咣从船首走到船尾，在炉灶上摸了一遍，失望的发现空空荡荡（锅碗瓢盆早被人顺走了），正要转身，突然感觉后脖颈一凉。

“哎哎哎，好汉别误会，我只是来找人，没想拿东西……真的，不骗你……我啥也没拿，船上东西全是您的，让我走吧。”

黑影以为遇上黑吃黑，识时务的举起双手。

阿弃又好气又好笑。

“给老子去死吧！”

“……阿弃？”麻球猛地转身，险些被匕首划破脸：“啊呀，真的是你啊，可把兄弟我想死啦。”

“跟我进来，小心点，别把门框撞坏了！”

阿弃收起匕首，领着麻球走进船舱。

他从酒案上摸出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着，舱里顿时一片光亮。

麻球凑近阿弃，仔细打量一番，又抽动鼻子好好闻了闻。

“哎哟喂，兄弟你这阵子是不是一直住在腌菜缸里啊？”

“把你的狗鼻子拿远点！”阿弃一把将同伴推开，盘腿坐下：“你在北邑卫城好好住着，整天有酒有肉有骰子，跑这里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