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缺手指的飞贼头子(1 / 2)

“一碗馄饨,外加两个肉馍。”

阿弃一边点单,一边回头张望,生怕座位被别人抢走。馄饨摊一共只有两张桌子,又逢晚饭时间,客人很多,空位十分难得。

麻球咽了口唾沫,客气道:“嘿嘿,我不太饿,只吃烧饼就够了。”

“想的美!”阿弃狠狠白了一眼:“两样都是我的,你想吃自己掏钱!”

麻球本来说请客吃馄饨,结果一到馄饨摊,说自己钱袋忘在枕头下……这小子一直这样,认识快三年,从没捞到过他一顿饭,回回都是薅别人。

这儿是西十里铺,位于鱼梁主城通往西邑卫城的驿道正中间,地处西郊,属于西寺氏领地,交通便利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热闹繁忙。

馄饨摊是麻球找的,摊主是个精壮中年人,四方脸、唇上八字胡须,穿一件无袖短褂,露出结实的胸肌、粗壮的胳膊。他面前摆着两口铁锅,咕嘟咕嘟热气腾腾,一口煮牛骨汤,一口煮馄饨。他的手法极其娴熟,下馄饨、撩馄饨、舀汤、撒葱……左右开弓一气呵成,绝不浪费丁点儿时间。

“馄饨十文,肉馍八文,一共十八文。”

摊主头也不抬,朝案板上钱筒努努嘴。

钱筒就是一节竹筒,两头自然封闭,只在侧面开一条窄缝,铜钱只能进不能出。筒顶绑了一根麻绳,另一端拴在一把明晃晃的剁骨刀上,那把刀就别在摊主腰带上……随时提醒任何敢动歪脑筋的有为人士。

“我能吃完再付吗?”阿弃商量道。

摊主倒也爽快:“不能!”

阿弃只好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一枚枚往钱筒里塞。

……五、六……十一、十二……塞够十八枚,馄饨和烧饼正巧出锅,不早不晚刚刚好。两样东西都特别烫手,阿弃一次只能拿一样。他先把馄饨端上桌,再回去拿肉馍,转过身却发现馄饨已经到了麻球手上……这家伙顾不得烫嘴,仰脖苏噜苏噜倒进去半碗,差点把喉咙烫熟了。

“嚯嚯……好烫好烫……嚯……你肯定吃不完……嚯……我帮你分担点……”

阿弃瞪了一眼,一把将剩下半碗馄饨抢过去。

他坐在桌边,闷头吃东西,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街对面。

街对面是一幢高大建筑,外形酷似一座防卫森严的堡垒。青色砖墙耸立,足有数丈高,远远高过周边房屋,屋顶偷窥想都别想。围墙四角各有一座望楼,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方孔,黑洞洞,像无数只眼睛紧盯周围一举一动。如此一座气派宏伟建筑靠主街一侧居然没有门,入口开在旁边一条冷清幽僻巷子里,其实也不是门,只是一座牌楼而已。

牌楼旁边不见守卫,但对面墙根一直蹲着一伙男人,身穿皮甲,腰悬刀剑,乍一看好像一群闲着无事的佣兵……但凡有陌生人靠近,立刻一拥而上把人吓跑。

牌楼底下偶尔有马车出入,车厢全被帷幔遮的严严实实,不知里面坐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仅车里人神神秘秘,就连前面驾辕的车夫也头戴黑色帷帽遮住面孔,生怕被人认出来……车轮飞转、来去如风,路人只能远远望个背影。

牌楼顶上黑色匾额写着三个金色大字——“双焰坊”。

如今这乱世,异乡流民、无主佣兵遍地都是,有一个去处最最省事,只要生死文书一签,赢了赚钱、输了丢命,横竖再也不愁吃喝,那就是——格斗坊。

格斗坊本质是赌坊,唯一不同赌坊赌的是骰子、牌九,而格斗坊赌的是……人命而已。

诸侯害怕民间私斗成风,起初严令禁止,坊主一律按教唆杀人论罪,但架不住野火燎原、遍地开花,最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鱼梁格斗坊有五六家,遍布每个郊邑,但大都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最出名的只有一家——“双焰坊”。

双焰坊主人原本是西寺氏大公子西寺炎,因此取名“双焰”。西寺氏财大气粗,花重金招徕各地高手,不仅有凡种武士,甚至还有圣裔应邀而来,精彩程度绝非普通格斗坊可比,吸引了大批豪客投注。

双焰坊赌注极高,最便宜赌筹也要一百两一根,随便一场格斗轻轻松松吸纳数万两白银,按照“十抽一”的江湖规矩,真正做到日进斗金,与尘香局(药铺)、涌金码头并称为西寺氏“三大摇钱树”之一。

阿弃吃的非常细致……吃了快一个时辰,碗里居然还剩小半碗清汤、两三片碎面皮,照这个速度,起码还能再吃半个时辰。麻球饿的受不了,一口气点了五碗馄饨(他钱袋其实就在身上),狼吞虎咽早早吃完,现在只能装模作样舔碗底。

此时,其他客人渐渐散去,摊主终于有闲暇过来打招呼。

“我要不给你俩添点汤吧……省的不小心把我碗嚼了。”

阿弃瞧出摊主是个明白人,索性不装了把碗往桌上一放:“不用麻烦啦,把碗筷全收了吧,我借你地方坐一会儿。”

摊主瞅了一眼:“小兄弟,要不我把长凳借给你,你俩换个地方坐啊?……这个摊子是我全部身家,一家老小还指望它生活呢。”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在等朋友问点事。”

但江湖中“朋友”有很多种意思,有过命的、也有要命的,摊主不知阿弃说的哪一种。

“那麻烦你好好聊,千万动嘴别动手,我这里也有一位‘朋友’——”摊主从腰间拔出剁骨刀放在桌上,冷冷道:“它脾气可不怎么好。”

阿弃刚想解释——

“出来啦、出来啦!”

麻球突然站起身,大步流星朝街对面奔去。

阿弃赶忙紧随其后。

一个中年男人正晃晃悠悠从双焰坊牌楼里走出来,面皮焦黄、身体干瘦,像在油锅里煎过,一身深色长衫满是油污,手握烟杆,腰上肆无忌惮挂着一只鼓鼓囊囊钱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边走一边拍打,叮叮、叮叮……

他瞅见蹲在墙根的守卫,二话不说,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呃……去打两壶酒解解乏!”

守卫一边捡银子一边点头哈腰:“嘿嘿,多谢缺爷打赏。”

在鱼梁藩,敢如此招摇的男人只有两个,他是其中之一。

即便鱼梁君、四大领主本人,倘若独自夜行在大街上,也未必敢保证一定不被偷、不被抢。

但这人却可以。

因为他是鸦门的鸦眼,仅次于鸦首的二号人物。城里的盗贼都是他手下,非但不敢打他主意,反而还要乖乖给他送钱。

缺爷不姓缺,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一次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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