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无涯之水（3）77（2 / 2）

“我和我的孩子在一起，我的孩子会更高兴。”

“你是一个渔民？”

“我是一个父亲。”

“其他的渔民都没有孩子吗？”

“他们都有孩子。”

“他们不惧怕深海里的滔天巨浪吗？”

“他们也害怕。”

“为何明知有危险，他们还是要到深海里去呢？”

“他们想打又多又大的鱼。”

“他们难道不想活着回来，难道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他们都想活着回来，他们都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不能活着回来，这也算是爱他们的孩子？”

“爱有很多种，我们只是在用着属于各自不同的方式，他们到深海是想去打又多又大的鱼，他们都是在尽可能的把最好的给他们的孩子，没有迫不得已的事，没有谁会轻易去深海里打鱼，我是一个渔民，我在这里已经活了几十年，我能够理解村里每个人所做的事。”

“那些敢到深海里去的人很勇敢。”

“他们都比我勇敢。”

风从海的另一边吹来，带着地动山摇的声响，一层层浪叠在一起，成了山的形状，急速向前推进，一只小船在巨浪里剧烈颠簸，转眼便成了碎片，巨浪汹涌着向男人压来。

卷起的浪花冲到了天上，天与海成了一片，男人的小船在天与海里向前行驶着，巨浪从小船上漫了过去，小船跟着一起掉进了海里，一叠巨浪从海底喷出，男人的小船重新穿行在海天之间。

冲天的巨浪把小船扬到了高空，小船在浪尖飘来荡去，男人的眼睛里却是从容不惊，男人的小船就像是条鱼正在水里嬉戏，一层接一层的浪叠了上去。

整座山在升高，山峰已经伸到了云的上头，汹涌的水加快了速度，整座山朝着岸边压去，男人看到了岸上的小黑点，声嘶力竭的叫出了声“快跑，快跑。”

岸上的小黑点一动不动，整座山压了上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小船上传出“不要，不要。”

一层浪从海底喷了出来，砸在小船上，小船变得支离破碎，男人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一切快速从男人的视线里退去，男人闭上了眼，一层浪从男人身上卷过，男人卷进了这层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遇上了风暴。”

“你没有去深海，遇上风暴也能逃得掉吧。”

“这次不一样，这次的风暴大过了以前所有的风暴，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袭天卷地的情形，当我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异常空前的风暴的时候，我的小船已经葬身海底。”

“你没有逃得掉？”

“风暴打碎了我的小船，却没有打到我。”

“你还是逃掉了？”

“巨浪把我卷到了岸上。”

风暴停了下来，潮水退了下去，一朵又一朵浪花从海里一步一步爬上了岸，打在趴在岸边的男人身上，像一只又一只的手在轻轻拍着男人的肩膀。

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到它背上压着一层很厚的东西，压断了它身上的每一根肋骨，一动也不能动，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小黑点站立的地方，小黑点不见了。

男人的目光又望向了岸上的每一个地方，小黑点还是没看见，男人的眼泪刹那间流了出来，跟着眼泪一起流出来的是沉沉的呼喊“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男人转过身，朝着海里爬去，湿漉漉的沙沾满了男人的双手，男人的脸，男人仍旧向海里疯狂爬着，沙钻进了男人的指甲，一道道殷红的血从男人的每一个指甲渗出，渗进每一粒沙里。

男人的眼泪落在每一粒沙上，晕开了一道道殷红的血，成了一片红，男人从这一片红上爬过，这片红染红了男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