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无涯之水（4）78（1 / 2）

一朵朵浪花轻轻抚摸过男人的脸庞，男人的胸膛，想要洗掉男人身上的血红色，这片红像是长在男人身上一样，一朵朵浪花拂过，红的是一朵朵浪花。

海水从男人身上流过，从男人的眼睛里流过，男人的身上出现了一座山，男人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男人的视线里就是没有出现小男孩。

男人的头沉了下去，沉在了那片蔚蓝的海里，男人的眼睛在蔚蓝的海水里睁着，看着从它眼前流过的每股水流，从它面前游过的每一条鱼，看看到底是在哪一股水流里能够看得见小黑点，到底是在哪一条鱼吐出的气泡声里能够听得到小男孩咯咯的笑。

浪花打在男人的肩膀上，像是一双双手在用力把男人向岸边推着，男人已经爬了太远，只有站在岸边，才能看得见回来的小黑点，才能被迷路的小黑点看见，男人仍在海水里作着垂死的抵抗，男人只是想更快一点看见小男孩。

“你的孩子不见了？”

“当我从风暴中再一次活过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看见我的孩子。”

“也许这一天，你的孩子没有来海边。”

“他来了，他每天都要来。”

“你的孩子也许在风暴来临之前已经回家了。”

“我看见我的孩子了，他还在岸边等着我，我不回来，他不会回家。”

“你这么了解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已经这样等了我三年，我了解我的孩子，胜过了解我自己。”

“也许这一次，你的孩子是真的先回家了。”

“我的孩子不会的。”

“也许仅仅这一次。”

“也许就是这一次。”

男人的目光望向了我，男人望着我的目光里似乎有着太多的话要说，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在那一刻，男人的那双眼神里给予了我太多的懂得。

我猛然感觉到，站在我面前望着我的不是一个沧桑的男人，是一个把一切都放进沉默里的父亲，能够帮它倾诉的只有那道不死的目光。

我不自觉伸出了手，想要拍拍这个男人的肩膀，就在准备落下去的那一刻，我停了下来，我担心如此疲惫的男人会经不起我这轻轻一拍，我还是听到了我的手拍在它肩膀上的声响，我相信它能承受得住。

男人的头低了下来，我从男人低下头去的那一瞬动作里，看见了一个父亲正在一遍一遍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你在想念你的孩子吧？”

“我在想念我和孩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一定是快乐的吧？”

“我每天都这么早下海，是不想惊动还在熟睡中的孩子，不想让他这么早就站在海边，我不去深海打鱼，是想早一点回来，是想让我的孩子早一点离开海边，早一点看见我回来，我的孩子就会早一点欢呼跳跃，早一点看见我欢呼跳跃的孩子，我就能早一点忘记海上的风浪，早一点意识到我是在为什么而活着。”

夕阳最后一抹暗红的光洒在海面上，蔚蓝的海成了一片血红，烧红了从海上吹来的风，风从正在岸边走着的男人与小男孩之间吹过，吹红了两人的脸颊，吹动了两人的话匣。

“爹，我要快点长大。”

“你要那么快长大干什么？”

“我要是长大了就可以像爹一样，到海里打鱼。”

“爹到那个时候，就多了一个好帮手。”

“我不要让爹做我的帮手。”

“那你要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