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悲悯有声（2）36（2 / 2）

“我是在生气。”

“在生你哥哥弟弟的气？”

“在生我娘的气。”

“为何生你娘的气？”

“我想骂他们，打他们，跟他们断绝兄弟情义，我娘却不让我这样做，还对我说，不要让我生他们的气，他们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难处。”

“他们有什么难处？”

“他们娶了妻，生了子，便有了难处，我娘把爱给了我们，我们却没有把爱回报给她，那还生我们干什么？”

“你娘那是希望你们能把爱传给你们的孩子。”

“我们得到了我娘的爱，我们的孩子得到了我们的爱，可是我娘什么都没得到。”

“你娘也得到了，你娘也有娘。”

它怔在了那里，是我刚刚的一席话让它怔在了那里，它睁着眼睛看着我，整双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疑惑“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我又卡在了这里，我该怎么对它说呢？告诉它我是一名强盗，一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就算如实告诉它，它也一定不会相信一个强盗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它一定会问作为一个强盗的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能告诉它，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看着它的眼睛，看到了倒映在它眼中的我，那张布满血丝已变的黑紫的脸让我都觉得都有点恶心，我怎么死了都是这种肮脏的样子，我要是有张像它一样干净的脸该多好。

“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样子？”

“没什么，我来到这里很久了，已经忘了生前的所有事。”

“就连你是干什么的也忘了吗？”

“忘了，尤其那个忘的最干净。”

“你一定还记着，只是不想说而已。”

“我真的忘了。”

它的脸上现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像是在告诉它我说的就是谎话一样，我越是说忘了，它越是不相信。

我干脆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它的眼睛，却听到了它的声音“你不愿说，那你一定是一个好人。”

我抬起头看向它，它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一道柔和的光芒，阴冷的风掉进去，跟着那道柔和的光亮一起摇晃，晃的它眼里原先的凶狠与残忍向眼眶外散去，它黑色的瞳孔越来越亮，一轮月亮沿着它弯弯的眉梢爬了上来。

“我不是一个好人。”

“你一定是一个好人了，好人都不会说自己是一个好人。”

“我真不是一个好人。”

“你是了，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有像你一样的人。”

我压制住了我的笑，我不能笑出来，我一笑出来的话它就会怀疑我的身份，也会怀疑它的判断力，我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叫过好人，我虽然不是好人，我却喜欢这种被叫做好人的感觉，我没有想到，我死了之后还能做一回好人。

“你当了几年兵？”

“不到一年。”

“中间回过家吗？”

“回过一次。”

“什么时候？”

“我娘死的时候。”

“你送的老人家最后一程？”

“我娘一个人走的。”

“你又恨你的哥哥弟弟了？”

“我才离开几个月，我娘就死了，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你把你的哥哥弟弟都杀了？”

“当我拿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我看着衣衫褴褛的他们和他们身旁战战兢兢的妻儿，想起了我娘对我说的话：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他们本就是个贫民，要靠几亩田养活妻儿子女，他们要是达官显贵，王侯将相的话，不会不孝敬娘，两张无比愧疚泪流满面的脸让我在那一刻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