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书风枕月(第五章)33(1 / 2)

天地萧索,肃杀凄凉,桐叶在秋风中起舞。风卷落叶,没有多余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音。立秋走后,秋意渐浓,渐浓的秋意带来秋雨。

这是张童书军训结束后的第三周,在中秋前面,在国庆前面。秋雨中的梧桐如顽劣少年造成的恶作剧,又像枝头的雪花簌簌落了下来。他站在图书馆北三楼东边走廊尽头。这时,他在想,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他是否要重新定位。有些事,即使你拒绝回忆,偏偏还是会想起。因为人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或许,这就是人生痛苦和悲哀的根源。

他凝神细望窗外,秋雨吹拂梧桐。两周时间,张童书对成为科学家的梦想有所动摇,科学的事业跟他想到的很有距离。此刻,梧桐享受着秋雨,像被母亲抚摸的捣蛋鬼。树叶渐渐黄了,枝丫却茁壮得不行,鼓鼓的充满生机。

从清水县城来到古都,他习惯梧桐。窗外,梧桐表面有月光像流水缓慢静谧地淌过。走廊尽头,面对秋意,他的心忽起凉意。他没事的时候,不想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何去何从。他跟其他同学不同,他的人生不能有太多偏差。他张童书是张家沟这几十年来,首个考进全国重点大学的人。

两周军训,三周学习,他觉着,他跟周围的同学差距明显;他觉着,他可能会转专业,到底转什么,他不是很清楚,但他想要转到人文社会科学方面。他要在蛛丝马迹背后挖掘出自己的未来,甚至是变幻莫测的命运。

从梵阳火车站搭乘火车,中转重庆北站,长长的火车在古都南站驻足,张童书来到仙大。那年,十九岁,他最远抵达的地方,不是贵州的省会城市,不是东北角的黑龙江,不是西北角的WLMQ,而是秦岭以北的古都。

天色灰蒙蒙,阳光稀疏透过云层,似蜡烛的余光以残留的温度照耀在广袤的平原。古都南边,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南站。他还来不及打量这个无数次自己曾在历史书籍里遇见的文化名城,便被人拉走,拉进路边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把张童书拉走,把行李箱娴熟般塞进后备箱,他本人则被推进副驾。“多少钱到仙大?”他的问题直接了当。“五十块包到学校。”

他注视前方,以疑惑的眼睛看着司机:“怎么还不走?”

“一个人怎么走?”张童书醒悟,有上当的感觉。司机下车,七八分钟后,他透过车窗看到,司机满脸奸笑,右手拖着褐色行李,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男生。出门在外得懂忍让。这是他爹张秋水跟他说的话。

除了那些诸如吃亏是福外的道理外,他爹张秋水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学校的事情,他爹妈没怎么管,没有能力去管。就这样,还能考进仙大,他可是真牛。事实上,他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很牛。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咱没有办法。

老司机中途见车里只剩张童书,联系同行,丢给同行。副驾上,张童书从反光镜里看到老司机给新司机他三十元。他问先前那司机:“为什么?”老司机满脸坏笑着说:“城里堵车,为你进城不划算!”中途换车进古都。堵车果然严重,司机摁了两三下喇叭,尖锐的鸣笛声很不耐烦,增加几许烦躁。

仙大彩虹桥到了。繁茂的梧桐树间,张童书联想起到清水县城的香樟。司机在小伙小有情调时加价:“你得给我三十,堵了这么久,耽搁这么长时间,我就为你进城。”张童书看了看司机,明摆着欺负外地人,他还是给钱。

修养不是装出来的。他明知自己被讹诈,还是礼貌性说了声谢谢。晒萎的树叶,疾风骤雨过后像是苏醒了生命,生机勃勃般挺起树叶。昨晚,这里还是暴风雨肆虐的地方,今天已安静祥和。张童书走在这样的校园里,像走在世外桃源般宁静的郊区。阳光把梧桐树打得斑驳陆离,所有的场景都是美好的,所有的味道都是新鲜的,所有的朋友都是陌生的……他拖着行李向前走。

10

目光来回巡视周围,他想找可以问路的人。霎时间,他发现了她。刚刚那儿明明没有她,她忽然出现在那儿,他觉着她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似笑非笑的笑容,香水般吸引着他、愉悦着他,仿佛永远都不会让他疲倦。

所有的声音都已停止,他的眼睛盯着她,亮得像银河深处的星星,又有饿狼饥渴的可怕。他想掏出手机来摄影,以此留存她美丽的笑容。可惜,他虽有那个想法,却没有付出实践的勇气。天蓝色长裙,她的裙摆在微风中摇曳,宛如花间行进的风。她的走姿透露出不加掩饰的妩媚,却极为自然。短发尚披肩,洋溢着青春,背对夕阳的她向他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样的姑娘,像极了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女神。她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张童书误以为认识,随即想到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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