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张家沟(第二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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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春来就是想要看看,他爹妈曾经生活的地方。大院外,春来缓和急促的呼吸,鼓足勇气走进去。凭直觉,春来很快找到那间被封起的房。如今,这家大院因为死人,绝大多数人家都搬走。只有两三户人家留在这里。

阳光落进大院,春来的手轻轻抚摸着父母那间房的门沿。少年的脑子在回想,堂叔有小舅舅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寒冬末尾,乍暖还寒,天气急剧降温。春年像往常关起房门,脱掉外套爬进被窝,搂抱着张春水要亲热。

黎明,太阳照常升起,雄鸡报晓,夫妻没有醒来,他们见了老天爷再醒不过来。街坊领居早出晚归,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路过的房间,有两颗他们熟悉的生命在深夜戛然而止。死神来得太突然,迅速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同院保洁阿姨李婶这天在家休息。青天白日的,下午四点,这家人怎么还没起床?妇女心里起疑。李婶试探性敲门,半晌没有回应。事有蹊跷,又闻到若隐若现的煤气味,断定可能是煤气中毒。李婶敲门不见回应,拳打脚踢。

妇女的气力哪能敲开房门,李婶转而寻求外援,呼喊:“不好啦,出大事啦!”街坊领居纷纷出门,两个大汉急忙跑出来,还以为是有小偷!

房门被撞开,煤气味扑面而来,见多识广的人赶紧打开门窗以通风换气。春来跟张春水面目安祥地挤在窄小的木板床上,胆大的男子伸出手指放到鼻前,未曾感到呼吸。两人均已断气。李婶见此情形,感慨人生无常。

想来这便是命。命,既是生命的命,亦是命运的命,命这种东西既在自己手里,又在老天爷那儿。许多事情,既有偶然,又有必然。许多时候,我们只能听命于生活的裁决。这不是宿命,而是无法超越客观条件。

李婶找来电话,她给“秋水弟弟”打了过去。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对这种事情,但凡有点常识的,就不会这么悲伤。然而,事情已那样,活着的人背负着巨大包袱、沉重的痛苦,还要活下去。追悔或自怜都无济于事,只会让生命在那样的过程里浪费。春来,从那里回来以后,他都住在秋水家。

这个年轻人没有着急找工作,而是走走看看,熟悉城市环境。这个曾经使他父母命丧黄泉的城市,他对它没有想象中那么怨恨。时间越长,他反而越喜欢它。亲爱的朋友,在这接下来的时光,这个城会给春来留下难忘的记忆。

海边空气有淡淡的咸味,而且,这种咸味时隐时现。这里气候温暖空气湿润,景色宜人,风景美不胜收。古老的建筑与高楼林立并存,新旧文化与东西文化残留的痕迹没有因为漫长的历史演变而消失,反而渐渐滋生出别样的风味。

春来尝试着找工作,不断碰壁不断试错,可他没有气馁,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越不顺利,他骨子里那股干劲越要求他不服输。这段日子,他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只为有钱可挣,只为生存与发展。酒店卫生员工,皮革鞋场员工,理发店洗头打杂男,餐馆服务生……最初半年两个月要换五次工作。换来换去,除去给家里的钱,春来的手里只剩余四五千,他还在寻找合适的工作。张秋水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他知道,这个年纪,春来应该不断试错丰富阅历。

与此同时,春来的饭量猛增,他的身体像春雨过后的竹笋长势凶猛,胡须喉结肌肉仿佛打了激素。像成年人身子骨硬朗,渐渐有种英气,跟他爸爸当年那样帅气迷人。他在进步、在成长,日渐展现出成熟男人特有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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