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湖(1 / 2)

紫头巾衣袖中的两条手臂颜色暗红微紫,小臂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疙瘩状的斑块,靠近了能闻到一股腥味。

他的指关节凹凸不平,乌黑的手指甲如刀片一样蹭亮,显得异常突兀。一只手指甲上有血迹,另一只手的手掌里捏着一小截燃尽的烟火棒。

此刻紫头巾的下颌被击碎了,手脚又被淳于安点了穴道,已完全无法站立,只能歪着头坐在地上看着淳于安和陈兰芝翻着他的衣服。

淳于安翻遍紫头巾的全身依然没有找到解药,看来刚才那道紫色的光,就是眼前这个胡人的手臂,自己肩上的伤应该就是被他乌黑的指甲抓破的。

这个胡人和其他几个胡人的招式完全不一样,自己虽然没能完全看清楚,但看着这两条手臂的模样,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什么。

“天罡大法?难道真的有这门武功?”

他边想着,边从怀里取出给庾风服用过的药丸,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

“这人的手臂怎么像麻风病人一样?真恶心。”陈兰芝捂住了鼻子。

淳于安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走到白头巾身边,拉开他的衣袖,白头巾的手臂如正常人一样,并无异常。

白头巾的左脚被乞骨乙的弯刀齐齐削断,伤势最重,依然昏迷不醒。

淳于安又取了几颗药丸,放进嘴里嚼了一会,把药吐在手上,然后在地上抓了一把泥,与手里的药渣混在一起,抹在白头巾被砍断的左脚伤口上,伤口的血立刻被止住了。

接着,淳于安从白头巾的衣袖上撕下一大块,扎成条状,绑在了白头巾的伤口上。

除了白头巾和紫头巾外,余下三个胡人也都不同程度受伤,乞骨乙胸口受了重击,绿头巾的手骨断裂,蓝头巾肩膀被砍伤。

“他的手怎么回事?”淳于安指着紫头巾问乞骨乙。

“我不知道,他是无寂子的徒弟,你伤了他,无寂子会来找你算账的。”说罢,乞骨乙轻轻哼了一声。

“他怎么可能是无寂子的徒弟?”淳于安皱紧了眉头。

“你又不认识无寂子,怎么说不可能。”

乞骨乙想要站起身来,但受伤的部位又是一阵剧痛,只能重新坐在地上。

淳于安仅用了几个照面,便逐一击溃了五个胡人高手,武功之高,已令这些胡人胆战心惊。此刻,这四个胡人已全然没有了再打的念头。

淳于安把怀里的药瓶扔给了坐在地上的乞骨乙。

“这药你们各自服用了,每隔一个时辰给断脚的那个重新敷药,静卧半个月,你们身上的伤都会好。”

乞骨乙接过解药,朝身边几个胡人看了看,“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和你们本就无冤无仇。”淳于安微微一笑。

“可是我们要是没把你带去见无寂子,他不会绕过我们的。”乞骨乙叹了口气。

“你们就说没碰到我,他又不知,如果你们还想要粮食,可以从这一直朝北,路上看见那个之前和我在一起的人,就说是我让你们去并州取点粮食,给你们带回去换你们的家人,你只要给他看我给你们的药瓶,他会相信的。”

乞骨乙和几个胡人互相对视着,脸色缓和了很多。

“但是,他会告诉无寂子。”乞骨乙指了指紫头巾。

淳于安哈哈一笑,跨步走到紫头巾身前,伸出手掌朝紫头巾的头顶轻轻按去。

只听咔嚓一声,紫头巾的头骨瞬间被击碎了,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见淳于安身上有伤,还能运功轻松击毙紫头巾,内力之深,即便是无寂子恐怕也得有所忌惮,这一下看得乞骨乙等几个瞠目结舌,一旁的陈兰芝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

“你怎么把他杀了?”乞骨乙脸色大变。

“你不是说他会给无寂子报信吗?”

“这…”乞骨乙愣住了。

陈兰芝刚才还为淳于安救治乞骨乙等几个胡人暗暗叫好,一转眼,淳于安就不动声色地杀了一个人,变脸之快,让陈兰芝有些心惊胆战

“你们还不走,等着无寂子来吗?”淳于安突然厉声说道。

“走。”乞骨乙被他这一喝,顿时反应了过来。

“背着他,我们走。”乞骨乙示意蓝头巾和绿头巾背上被砍足的白头巾。

谷浑人讲究公平,刚才淳于安以一胜五,已经彻底打服了他们,白头巾虽被砍足,但交手之间谁也不能保证不伤到人,何况是他们几个人打他一个。后来看到淳于安还替伤者包扎救治,这无疑征服了这几个胡人的心。

至于淳于安下狠手杀了紫头巾,对他们而言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紫头巾是无寂子的徒弟,他们的家人就是被无寂子扣押的,无奈之下才来义周抢粮,他们早就恨透了这个一路上监视他们的紫头巾,淳于安杀了紫头巾,反而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你们把他放在我那匹马上,快走吧。”淳于安指了指拴在一旁树上的自己的坐骑。

乞骨乙点了点头,两个胡人扶着白头巾上了淳于安的马。

四个胡人正要离开,陈兰芝忽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你们谷浑人就是这么不懂知恩图报的吗?”

“怎么说?”乞骨乙回头看着陈兰芝。

“我们救了你们,送你们马匹,还让你们去拿粮食换回家人,这么大的恩德,难道你们不应该谢谢我们吗?”

“你说的对,可是我们现在要怎么谢你们?”乞骨乙朝自己身上看了几眼。

“你们难道不应该拿出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们作为报答吗?”

“最好的东西?我们身上有吗?”几个胡人互相对视着。

“把你的弯刀给我。”陈兰芝指了指乞骨乙腰间的那把弯刀。

“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乞骨乙迟疑起来。

“这是不是你身上最好的东西?”

“是。”

“既然是最好的,应不应该拿来报答你的恩人?”陈兰芝追问着。

“是…”

“拿来。”

陈兰芝朝前走了几步,对着乞骨乙伸出了手。

乞骨乙叹了口气,拔下腰间的弯刀,连同刀鞘一起递给了陈兰芝。

陈兰芝大喜,一把接过弯刀,把出刀来看了又看,心想,把爹爹的宝剑弄坏了,这把刀给爹爹做补偿,他一定高兴。

“义周人,怎么称呼。”乞骨乙面朝淳于安抱了抱拳。

“淳于安。”淳于安也不去纠正他说自己是义周人。

“谢了。”

乞骨乙又抱了抱拳,招呼身边的同伴牵着马朝北面的岔路走去。

走了没多久,乞骨乙又转头看了一眼陈兰芝手里的弯刀,眼中满是留恋。

看着乞骨乙等人走后,淳于安把紫头巾的尸体拖入边上的树林,用一些枝叶掩盖了一下,便与陈兰芝走进庙内。

庙内一片寂静,淳于安走到庾风身旁仔细察看着,庾风依旧紧闭着眼睛,颈部的伤口开始化脓了。

淳于安蹲下身去,突然抬手往庾风的腹部击去。

“你干嘛?”陈兰芝吓得大叫起来。

淳于安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庾风腹部时突然朝边上滑了过去,只是手掌心在他腹部微微擦了一下,庾风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像是装的,看来这个姑爷确实没有武功,淳于安暗暗想着。

“兰芝,发生什么事了。”庾风被陈兰芝这一叫,顿时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了。”陈兰芝握住了庾风的手,瞪了淳于安一眼。

“很累。”庾风有些无精打采。

“还走得动吗?”淳于安问道。

“现在要走?”

“此处不宜久留。”

庾风试着要站起来,但只觉两眼发黑,扶着陈兰芝的手又坐了下来。

“别动了。”陈兰芝看向淳于安,“你不是已经给他吃了药吗,怎么还这样?”

“我的药只能不让这毒扩散开,但是无法根治伤势,姑爷不是习武之人,也无内力,身体自会感觉疲劳,看姑爷现在这架势,只怕现在这毒又开始发作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那就不走了呗,这么着急催着走。”陈兰芝又摸了摸庾风的额头,“这么烫。”

“这毒甚是怪异,估计还要烧一阵,他会一直想睡,现在只有等符武派人来,用马车接了他去并州了,到了那里我再想办法治他体内的毒。”

“那符武要多久才能带着马车回来?”听到淳于安说得这么严重,陈兰芝担心起来了。

淳于安绕过案几看着贴着土墙的泥菩萨,他伸出左手,暗暗发力,把案几朝外挪了一下,只见案几下方是空的。

“最快也还要一个半时辰,不过现在,我们得把姑爷藏在这泥菩萨后面。”

淳于安走回案几前。

“为什么要藏,你是不是怕那个什么无寂子追到这里?”

陈兰芝看了一眼身后一人多高、已看不清模样的泥菩萨。

泥菩萨身后是一面土墙,从前面看看不出有容身之地。

“姑娘聪慧。”

“那个无寂子很厉害吗?你这么厉害,也怕他?”

对于陈兰芝来说,淳于安就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

“怕倒不至于,只是我现在负了伤,加上还有两位在,我怕无法保护你们。”

陈兰芝这才想起他之前也受了伤,而且也是中了毒。

“那我也要藏在后面?”

淳于安点了点头,把案几又往外移了一下。

案几下却仅能容纳一个人。

陈兰芝钻进案几下,坐着比划了几下,“坐着倒也正好。”

她又拿着乞骨乙的弯刀,朝案几内侧的木板上挖了两个方孔,然后钻了出来。

“这样能透气了,还能看到外面的动静。”

陈兰芝站在外面看了下,又把火把移到刚才挖的洞孔的另一边,这样,在外面彻底看不出案几里藏了人。

“姑娘想得很是周到。”淳于安赞叹道。

两人扶着庾风把他藏在了案几下。

“姑娘可以先骑了红鬃马,往北躲一下,姑爷躲在这里不会被发现。”

淳于安摆好了案几,在案几和土墙之间留了一条缝。

“我不走,他在哪,我就在哪。”陈兰芝摇了摇头。

淳于安见说服不了她,便不再理会,自己盘腿坐在了地上,从怀里又取出一个药瓶,解开身上衣服,朝着右肩已经有些红肿的伤口上撒了一些药粉,然后调整了一下气息。

“待会要是情况不妙,你就想办法骑着红鬃马离开。”淳于安闭上了眼睛。

“你这么强的武功,还会怕那个无寂子?”

陈兰芝一边摆弄着弯刀,一边趴在案几外侧的方孔上看着坐在里面的庾风。

“呵呵,姑娘就在扶风,自是不知江湖中事。”

“江湖,江湖里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会武功,还都神出鬼没,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姑娘,眼下,你不就在江湖中吗?”淳于安见她完全就是一个官家女子,不禁摇了摇头。

“那你给我讲讲,这江湖里有些什么好玩的事,要是好玩,我以后就在这江湖里玩了。”

陈兰芝索性把随身的包裹放在淳于安边上的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江湖里的事太多了,你让我从哪讲起。”

“就从谁的武功最高讲起,这天底下,究竟谁最厉害。”

淳于安嘴角微动,依旧闭着眼睛,“如果百里云牧还在世,那他的武学造诣一定是天下第一,自从他退出武林后,谁是天下第一连文寒远都不知道。”

“百里云牧?他不是汉人吗?文寒远又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姑娘喜欢听这些?”

“嗯,从来没人和我讲过这些事,我听都没听说过,在家里真的闷死了。”

“这会也无事,那我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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