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诡异的口哨(1 / 2)

“他说的怎么有理了?”陈兰芝看到庾风出现在眼前,心里顿觉安稳了很多,但嘴上却摆出质问的口吻。

“若我们现在去营救你母亲,势必与宣都来的特使发生冲突,不管输赢,都算是抗旨。陈大人夫妇一生最讲忠义二字,这忤逆朝廷的事一定不会答应,所以非但不会让我们救她,相反若我们自己现身,宣都来使必定是要将我们一并扣押。那时候我们再反抗,又是抗旨,这等于陷你母亲与两难,所以昨天老太太对特使说我们不在扶风,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要让我们不要再回县丞府。”

听庾风一口一个你母亲,又一口一个我们,陈兰芝怕他说漏嘴,赶紧打断了庾风,“行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也不能就这么跟他们去天闻吧。”

“这位是?”淳于安还在琢磨说话的这个男子,却被眼前的姑爷打断了,于是赶紧发问。

“这是我的师爷。”陈兰芝抢在庾风之前答道。

“姑爷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手下的师爷如此气宇轩扬。”

相比“姑爷”,这个“师爷”显得沉稳很多,言语间思路也清晰,这让淳于安生了一份好感,对自己这次来扶风的使命也更加有信心了。

“姑爷不必担心去天闻会不利于陈大人夫妇,元度大人已替你们想好了应对之策。”

“什么应对之策?”陈兰芝问道。

“元度大人和陈大人自幼拜师渤海名仕高阳,两人本系同门,后各为其主。十数日后,高阳八十寿辰,元度大人为恩师在大业摆了寿宴,已发帖要请陈大人,但陈大人被困宣都无法出席,便由女儿兰芝和姑爷庾风代为祝寿,对外可说姑爷带着兰芝姑娘已经在前日离开了扶风,特使是今天到的,自然无法再与特使一同回宣都。

“再说现如今天闻和义周已结盟,并不存在投敌之说。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你们随我们尽快离开扶风,不让宣都特使看见即可。”

淳于安边说边擦着额头掉下的汗珠,见陈兰芝默不作声,又说道,“姑爷是否还需要和大小姐商议一下?大小姐可在府中?”

陈兰芝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大门口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接着是几声惨叫。

“小爷,不好了,一群胡人要冲进来了。”几个仆从在门口喊着。

陈兰芝柳眉一竖,抢过秦时手里的短剑,朝门口冲了出去,秦时见状也立即追了上去。

府门外,几把松油火把将大门口的空地照得通亮。

只见六个竹筒样的胡人站在中间,为首的胡人手中提着一把弯刀,正是乞骨乙。

门口的围墙边,是十来个盔歪甲斜的府兵拿着兵器紧张地看着六个胡人,一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胡人站在这群府兵当中,显然是被当了人质,所以这六个胡人有所顾忌不敢贸然上前。

这群府兵里除秦时带来的五个外,其余身上都负着伤,他们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好几把断成两截的刀剑。

陈兰芝认出了被府兵扣住的那个胡人正是下午东市里那个矮个子。

见到陈兰芝和秦时,一个战袍已染红的府兵叫道,“秦大人,这几个胡人就是北门那边过来的。”

“北门怎样了。”见这个府兵并非自己带来的,秦时心知不妙。

这时,淳于安带着符武、庾风领着小玉也站在了大门口。

“秦大人,北门失守了,我们挡不住这六个胡人,北门被他们打开了,好几百个乌戎兵已涌入城内,我们退到城内,看到这六个胡人直接朝城中而来,我们深怕他们要去老夫人那,便一路跟了来,到了这里方知他们是来找小爷的。刚又和秦大人带来的兄弟碰上了,这才知道秦大人也在这里。”

受伤的府兵断断续续回答着,因陈兰芝一直男扮女装,扶风城里的府兵不管知不知道都管她叫小爷。

“北门失守了?”秦时脸色一变,朝北望去,隐约可见火光一片。

“属下罪该万死。”那府兵低下了头。

看来那绛红色烟火是这些胡人的暗号,下午在东市这几个胡人定时看到暗号赶去攻打北门,北门这才因此失守。

想到这里,陈兰芝后悔莫及,早知如此,那时便拖住这些胡人不让他们离开了,可这些胡人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就是他们放那些乌戎人进城的,尤其是这个胡人最是可恶,”手里拿着刀抵着矮个子胡人脖子的府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矮胡人非常熟悉城里的情况,带着入城的乌戎人专挑城里商贾人家,烧伤抢劫,好多百姓都因这个胡人而死,他显然知道小爷住在这里,是他领着这六个胡人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陈兰芝更加懊恼,下午更不应该让这群胡人离开,但她丝毫没想下午若不是这群胡人看到烟火信号离开去了北门,恐怕自己早就遭了殃。

这时,乞骨乙已走上前来,“义周人,不可信,二十石。”

“乌戎人,最不可信!”陈兰芝瞪了他一眼。

“谷浑人,我们是,不是乌戎人,他,才是乌戎人。”乞骨乙拍了拍头上裹着的头巾,又指了指被那群府兵扣着的矮个子胡人。

陈兰芝看着乞骨乙,这才看清原来这几个胡人的头巾颜色各不相同,乞骨乙的头巾是黄色的,后面几个胡人的头巾颜色各异,但都不重样。

既然这个矮个子才是乌戎人,这群自称谷浑人的胡人怎么会和乌戎人搞在了一起,还心甘情愿做他们的帮手。

想到这,陈兰芝问道,“你们就是乔装打扮的乌戎人,趁乱打开了我们的城门,让乌戎士兵进城,谷浑人,都是英雄,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陈兰芝边说边盘算着自己身边这几个人。

秦时带的这些府兵已经落败,眼下只有秦时能战,但他压根不是乞骨乙的对手,能帮上忙的或许只有那个胖子和他身旁的壮汉了,但那胖子看着很虚,不像是个习武之人,要是赵智兴在,或许尚可抵挡。想到这,她有些后悔先前给赵智兴下药了。

他,会出手吗,陈兰芝想了一会,回头去找躲在身后的淳于安。

“淳掌柜,这些胡人拦在这里,我们可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啊。”

听陈兰芝喊他掌柜,淳于安心里暗暗赞叹起来,这书生在这紧要关头还能想着掩饰他的身份,足见其心思颇多。

“符武,你好生保护姑爷。”

淳于安回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庾风看,身旁的符武应了一身,握紧了腰上的佩剑,往前站了一步。

“谷浑人,英雄!我们不是乌戎人,矮个子,是乌戎人,我们不是,我们只要二十石粮食。”乞骨乙大声喊着。

“乞骨乙,把他们都抓住,送到无寂子那,就免了你们的粮食。”那个矮个子胡人突然大叫了一声。

边上拿刀的府兵用刀背猛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矮个子胡人顿时晕了过去。

“你们几个要这么多粮食干嘛?”陈兰芝好奇地问道。

“乌戎人,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抓了我们的老婆、孩子,要我们帮他们找粮食,要找到了才放人。”见矮个子胡人晕倒在地,乞骨乙才恨恨地说道。

“我们也没有粮食。”小玉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

“没有还这么啰嗦。”乞骨乙身后一个带着黑色头巾的胡人突然冲到了上来,探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掌朝小玉抓来。

“你干什么!”陈兰芝拔出腰上的短剑朝胡人刺去。

黑巾头巾胡人竟不躲闪,五根手指直接抓住了短剑的剑尖,用力往身后一拉,陈兰芝一个趔趄,身体朝外跌去。

“小爷,小心。”边上的秦时合身扑上,一把抱住了黑头巾胡人。

黑头巾抬起左腿猛击秦时的腹部,秦时大叫一声,整个人摔了出去。

被秦时这么一拦,黑头巾往后退了好几步,陈兰芝侥幸逃脱,但手中的短剑已被他夺了去。

小玉赶紧跑到秦时身旁,蹲下身看他的伤势。

只一个回合,陈兰芝这边最能打的秦时已经受伤了,黑头巾看了看手中的短剑,朝着陈兰芝扔了过去。

一旁的符武早已拔出手中的佩剑,将飞向陈兰芝的短剑拨落在地。

黑头巾打量了一眼符武和他身后的胖子,咧着嘴笑了一声,双脚一蹬,人腾空而起。

这黑头巾身材极高,在空中如一直巨大的苍鹰,手掌成爪形,从空中抓向符武。

符武不敢怠慢,横握剑把,朝黑头巾的两只手掌削了过去。

不想那黑头巾依旧毫不躲闪,直接伸出十个手指抓住了剑身,符武只觉自己的剑在空中突然停滞不前,既无法往前,也无法抽回,那胡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剑身上,他手中的剑再也无法握住,直接被夺了过去。

黑头巾在空中翻身落地,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符武的佩剑。

以前听说过空手夺白刃,没想到这胡人竟然是空手抢白刃,仅此一招,高下立分,陈兰芝回头看了一眼不断擦着汗的淳于安和庾风两人,心已凉了一大半。

“快把二十石粮食给我们。”黑巾胡人朝着陈兰芝伸出手来。

此时,城北方向火光冲天,依稀传来砍杀声、女人和小孩的啼哭声,战马的嘶鸣声也越来越近。

“乌戎人就要来了,再不给我们,就把你们都抓去给乌戎人。”

黑头巾边喊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乞骨乙,似乎在等他下令。

“义周人,你老哥的剑,和我的弯刀比,像豆腐?”乞骨乙的目光扫视着陈兰芝身后的几个人。

“是你的弯刀像豆腐。”陈兰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谁像豆腐,哪个是你老哥?”乞骨乙显然对陈兰芝身后几个人颇为忌惮,因此始终不敢下决心进攻。

“我老哥岂能让你看见,看见了你就活不了了。”

陈兰芝信口胡说着,心里却焦急万分。

此刻扶风遭难,也不知道母亲的安危,自己又被这几个胡人困住,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面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办法。

“小崽子胡说。”

黑头巾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大声骂道,脚一蹬地,窜了上来,两只手直接抓向了陈兰芝的胸口。

这一下速度奇快,眼见那胡人的一双黑爪就要抓在自己的胸口,陈兰芝早已吓得闭上了眼。

突然,那群胡人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紧接着,黑头巾大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陈兰芝毫发未伤,黑头巾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哪来的口哨声?

众人都朝这群胡人身后看着,那里是一片竹林,黑黑的一片,里面藏个十几号人都装的下,口哨声就是从这片竹林里传出来的。

乞骨乙看着黑头巾脱下鞋,才发现他的脚踝竟然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脚踝,但放眼望去,只有地上几粒碎泥巴。难道就是这些泥巴把他从空中击落的?

他不相信有人能用这些泥巴击中自己这个师弟,莫非真是什么鬼魂?

乞骨乙也调转身子狐疑地看着身后。

谷浑人极其迷信,他们认为夜晚的口哨会招鬼魂。

乞骨乙对着身后四个胡人说了几句,戴着紫头巾和白头巾的两个胡人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竹林方向走去。

剩下戴着蓝头巾和绿头巾的两个胡人眼睛盯着陈兰芝,一前一后朝前她走去。

蓝头巾走在前面,他手里提着一条长条蛇皮,朝空中一甩,只见蛇皮笔直冲向天空,足有三尺以上,他手又一沉,蛇皮瞬间在空中折叠成几层,噼噼啪啪一阵声响后落回他的手里,把门口一众府兵看得心惊胆战。

陈兰芝刚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看到这个蓝头巾甩着古怪的蛇皮直奔自己而来,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没事吧。”庾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身前,他侧过脸来轻声问道。

“没事。”陈兰芝心头一暖,看了一眼庾风。

这个书呆子终究还是关心我的,刚才应该就是他出手的吧。就知道你藏着功夫,但你就是一直不承认。陈兰芝嘴里嘟囔着,一时间竟忘记了眼前咄咄逼人的蓝头巾胡人。

“亮兵器。”蓝头巾已走到庾风面前。

“这位兄台,兵器者,凶器也,谷浑与我汉族素无怨仇,我等何不如古人云,铸剑习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

庾风双手合在一起,朝着蓝头巾作了个揖。

“说的什么狗屁话,亮兵器。”

蓝头巾又抖了抖手里的蛇皮,空中再次发出一阵噼啪的炸裂声。

“这是谷浑的软剑,非常厉害,姑爷小心。”

秦时已从地上爬起,在边上喊道,他原本是江湖人士,后投奔了陈东勉,因常年在边境戍守,见识颇多。

陈兰芝从身后拉住了庾风的手,轻声问道,“你行不行啊。”

庾风看着那胡人的软剑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禁也朝后退了半步。

“不管行不行,总不能让你站在前面。”

陈兰芝眼圈一红,身体情不自禁地靠在了庾风身上,“你使小白剑能胜过他吗?”

“小白剑?”庾风皱了皱眉。

淳于安站在陈兰芝身后,看着两人竟然靠在了一起,一下子愣住了,方才又听秦时叫这人姑爷,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

“你没兵器吗?”

蓝头巾不耐烦地问道,谷浑人虽行事鲁莽,但却不喜以强凌弱,见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两手空空,他自不愿意就这么与他交手。

见庾风依旧不说话,后面的绿头巾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来。”

话音未落,绿头巾窜上前,一掌朝庾风的颈部击来,他没有兵器,因此也就不存在欺凌弱者一说。

人的头颈是最薄弱的部位,绿头巾这一掌又快又狠,庾风已经不可能不出手格挡了。

果然,庾风伸出左手遮住了头部,右手向外想去挡住冲过来的绿头巾。

乞骨乙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个文质彬彬的汉人明显不会武功,做出的格挡动作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反应,这下恐怕不死也要被打成残废了,看来这个人不是那书生说的老哥。

可令乞骨乙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空中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只见绿头巾背上的衣服一下朝后鼓了起来,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停了下来,但他击掌在前,两人距离又非常之近,手掌还是击中了庾风的左手臂,掌尖在庾风的颈部扫了一下,只是因为身体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这一掌完全没使上力。

但就只是这么一击,庾风还是惨叫一声,左手臂往下一折,人跌倒在地。

“怎么了。”

陈兰芝喊着,扑倒在庾风身旁,只见庾风左臂歪在一旁,完全不能动弹,颈部一道猩红,似被划了一道口子,正缓缓流着血,幸好右手完全拦空了,否则怕是要直接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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