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爷(1 / 2)

“小哥想让我们去哪?”

赵智兴在外闯荡多年,深知江湖险恶,对于眼前这个看似斯文但鬼点子颇多的书生早已有了戒心,更何况此人竟然知悉他们的行踪,这让他更加谨慎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帮我解了围,我自会帮你,你不是还有尚未完成的任务吗?”

说罢,书生吹了一个口哨,街角有个书童模样的人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其中一匹马长着红色鬃马,异常威武。

“你速回府,让厨子准备些下酒菜,我们这就回来了。”

书生说完,背着众人朝那书童眨了眨眼睛。

书童应了一声,把红色鬃毛的马缰绳交给了浓眉汉,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朝东而去。

如此红色鬃毛的马实属罕见,那书童个头甚矮,翻身上马的动作又极为娴熟,这让赵智兴更觉诧异,心里愈发迟疑起来。

“这么晚还要去府上叨扰,恐不方便吧。”

“赵兄,你忘了,你们找陈夫人所说之事,恐不便在此叙说吧。”

“那倒也是,那我们还是去陈府吗?”赵智兴问道。

“非也,去我家。”

“去小哥你家?小哥你和陈府是何关系?”

“要是赵兄还想办妥那件事,先别问了,到我那里便知晓了。”

赵智兴看了一眼刘奎,缓缓点了点头。

他收起了手中的长剑,看着剑刃上的缺口,叹息了一声。

“这胡人的弯刀着实厉害,可惜了咱俩的兵器。”

书生见状,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柄短剑,随即将短剑交给了一旁的浓眉汉。

“小哥刚才说你有个老哥,还有一把好剑?”赵智兴问道。

“是有一把,但我这老哥生性淡泊,从不肯与人一较高低,一会或许能见到。”

“这老哥也是陈府中人?”

书生含笑不语。

“小哥怎么称呼?”赵智兴又问道。

书生扬了扬手,仍是不搭理,径直朝前走去,浓眉汉牵着红鬃大马跟在身后。

赵智兴朝刘奎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朝城东走了一段路后,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巷子,来到巷子深处的一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书生朝身后的赵智兴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宅院内的设置与义周大户人家并无二致,内庭、厢房、书房和后院的寝房一应俱全。

书生引着赵智兴和刘奎进到厢房边上的膳厅,就坐后,仆人便摆上了酒菜和杯盏。

“今日幸得赵兄相援,小弟略备薄酒以表敬意。”

书生端起酒壶往赵智兴和刘奎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酒,朝着赵智兴一饮而尽。

“时候不早,扶风城晚上宵禁,喝多了怕是回不去了。”赵智兴推脱道。

“不急,我有陈府令牌,城内畅行无阻。”书生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赵智兴看了一眼令牌,抱了抱拳,“至今尚不知小哥姓氏,现在可否告知尊号大名?”

“你俩先干了这一杯,我自当相告。”

赵智兴见书生已饮了一杯,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刘奎见状,也提杯饮下了杯中之酒。

“在下陈兰芝。”书生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女声。

赵智兴闻言手中酒杯差点跌落在地。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个书生的声音很脆,与其相貌不甚般配,如今听她说话已恢复了女声,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一直是男扮女装。

“你是陈兰芝?陈东勉之女陈兰芝?”

赵智兴一脸狐疑地盯着书生的脸反复看着,除了声音变了外,依旧看不出一丝女人的迹象,这就是天下四大美女之一的陈兰芝?

书生哈哈大笑起来,“为何不可。”

赵智兴赶紧起身,鞠了一躬,“原来是陈大小姐,失敬。”

“赵校尉千里迢迢赶到扶风城,甚是辛苦,昨日母亲大人没来得及设宴款待,今日就算补上了。”

赵智兴看着眼前书生打扮的陈兰芝,心中大致猜出了一二。

刚才走近宅院,仆人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看来这陈大小姐在外一直是此模样。此女定是性情豪爽,平日为了方便在外,故意如此装扮。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之说。

“请问大小姐,我们走后,陈夫人可做出决定了吗?”赵智兴问道。

一旁的仆人端着酒壶又给三人的酒杯斟满了酒。

“我正有话问赵校尉。”

“大小姐请讲。”

“昨日你和那淳大人突然来我家,还拿出我爹写的书信,可是要我们跟着你们北山去天闻都城大业?”

“正是。”

“仅凭这一封信,校尉大人就要让我们一家人背井离乡,前往天闻?”

“陈夫人和大小姐一定仔细看过书信、比对过字迹了,这确实是陈大人托人从大理寺送出来的。”

“嗯,这字迹确实是我爹所书,但此事甚是古怪。”

“有何古怪?”

“我爹既在大牢中,勒皓定是着人严加看管,决计不会让我爹的书信送出大理寺,此其一;我家三代均效忠义周,我爹更是义周第一忠臣,勒皓以莫须有罪名诬陷我爹,我爹明知是勒皓以矫诏诱捕,仍赴宣都以明其心,此等心境,又怎会突然写书至家中,让我们逃离义周?此其二;我陈家祖居吴越之地,素来与天闻不染,何况昔日击退天闻来犯于淮水,又怎会和天闻的光禄大夫元度交往?”

“大小姐,陈公一生磊落,世人景仰,纵是那大理地牢,也有忠义之士愿冒死传信,且此信笔迹已为陈夫人确认,确系出自陈公之手。那勒皓奸贼非但要加害陈公,还欲捕杀陈家满门,得此消息后,陈公心灰意懒,独念家中妻女,想给陈家留后,所以才写信通知你们赶紧逃离扶风。

“至于为何托元度元大人,其中原委也十分简单,义周境内,大小官员皆惧勒皓,陈公想到了旧识元大人,只有天闻的援助才能救出陈家老小。再者,我天闻王室常年侍佛,助陈公亦是积善之事。在下这样说了,大小姐可信了?”

陈兰芝叹了口气,“昏君,小人,如此义周,怎能不败。”

“大小姐,我们已得到密报,宣城的特使明日便可抵达扶风,他们是来捉拿陈氏一家,押赴宣城的。”

陈兰芝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我家一门忠义,竟然要受此凌辱。”

“所以啊,大小姐,在特使来之前,请你说服夫人,与我们一同北上,也算保全了陈公一脉。”

“好,我们一起饮了此杯中酒,明日一早我便再劝服母亲。”陈兰芝举起了酒杯。

“干。”赵智兴大喜,与刘奎一起举起了酒杯。

三人喝完,赵智兴站起身来,“大小姐,时候不早,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好。”陈兰芝微微一笑,却依旧坐着。

赵智兴正要转身,突觉眼前陈兰芝的身影模糊起来,接着一阵晕眩,竟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不好,这酒被下毒了。”赵智兴暗暗叫苦,但此刻已浑身酥软,无法动弹。

此时身旁的刘奎也倒在了地上。

见两人已倒下,陈兰芝哈哈笑了起来。

“就凭一封信,就能让我相信你说的话?要是天闻使用离间计,骗我们一家北上,岂不害了我爹,再说,就算你说的对,那也要等宣城的特使到了扶风才能真相大白。”

陈芝兰边说边招呼门外的浓眉汉,“用粗绳把他们扎牢,堵上嘴,关在地窖里,等他们说的特使来了再对口供。”

“是,小爷,今天这事要不要告诉姑爷。”浓眉汉悄声问道。

“告诉他干嘛,不用。对了,这事也不要和老夫人说起,别让她担心。”

“是。”

陈兰芝又看了一眼地上已一动不动的赵智兴和刘奎,正准备迈步出去。

“小玉呢?”陈兰芝转头问方才屋内倒酒的仆人。

“小玉姑娘骑着马到家后,说要我们准备好酒菜,又吩咐我在他两人的酒杯中涂了晕药,没有停歇就赶去老夫人那了。”

“嗯。”陈兰芝点了点头,这才跨步走出屋子,朝后院自己的闺房而去。

后院一间寝房内,一个三十岁光景的男子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卷书,正看得兴起。

突然屋内起了一阵幽风,身旁油灯的火苗闪个不停。

“风老弟,看你整天愁眉不展的,就知道看书,如此人生,又有何义?不如与我出去闯荡一番。”

屋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被唤作风老弟的男子没有抬头,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楚欢兄这是从哪里来?”

“北边,大业。”那声音说道。

“嗯。”风老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别整天看这些没用的书了,与我出去逛逛。”

“天色已晚,无处可去。”

“也是,你们这扶风城实在无聊,东市口的鼓一敲,就宵禁了,怎及我那大业繁华。”

“世间万物,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楚欢兄,你在外逍遥自在惯了,扶风的简朴不适合你。”

“外面是逍遥,但你有一宝足矣,我怎么都不及上你。”

“我有何宝?”风老弟依旧没有抬头。

“陈兰芝啊!你有兰芝姑娘做老婆,岂不是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我和兰芝姑娘并没成亲,按我们老家习俗,只有拜见了我家父母长辈后,才算成婚。”

风老弟叹了口气,这才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看向楚欢兄。

“风兄弟还叹什么气,空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和陈兰芝成婚都多久了?到现在都没行过夫妻之礼,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在老家有婚约,怎可再婚?”

“那我问你,陈东勉夫妇可有将女儿托付给你?”

“有。”

“陈兰芝是否也愿嫁与你?”

“是。”

“那我再问你,是否已经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期初婚行了婚姻礼数?”

“除了最后的期初婚外,其他都行过了,只是我父母不在,陈大人替我做了主,也未收彩礼。”

“那就是已经昭告天下,你已迎娶了陈兰芝,怎还能说尚未成婚。”

“我父母虽已不在,但若迎娶兰芝姑娘,还是需回老家解除婚约。”

“庾风啊庾风,你真是个呆子,陈东勉是义周名将,陈兰芝又有天下四大美女之誉,人家没有嫌弃你这个落魄穷小子,将唯一爱女许配给你,你还守什么婚约。再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你那老家的女人,人是不是还在都不知道,你也多次去老家寻觅无果,难道就因为这个解除不了的婚约,你要拖累陈兰芝一辈子?”

“十年前我投奔在陈大人手下,陈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会拖累兰芝姑娘,我是想找机会和兰芝姑娘好好说清楚,待她同意后,再离开扶风回老家。”

“哈哈,我怕你是走不了的,这陈兰芝岂是这么容易摆脱的。”

“唉,楚欢兄有什么好办法。”

“要我说,你现在直接一走了之。”

“眼下陈大人蒙难,我又怎能这么一走了之。”

“所以嘛,男人是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同样烦恼。”

“佛经云: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可想要达到佛那样的境界,何其难哉。”风老弟掩卷叹道。

这时,屋子外传来一阵声响,寝房的门被推开了。

“风兄弟,不打扰了。”

楚欢兄慌忙拱了拱手,快步走到寝屋的窗户前,纵身一跳,消失在了窗外。

此时,一个身材婀娜、容貌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女子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庾风,又四下扫视着屋子。

见是陈兰芝,庾风低下了头。

“并没有人啊,可我怎么听见你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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