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坐在铁椅上的不眠之夜35(2 / 2)

就会想起桂花小院、灯火通明的排练厅、灯光下在课桌上伏案写作业的颜彦、和颜彦一眼万年的对视:

就会想起晌午阳光下、万紫千红的花坛前、突然被幸福的闪电击中的颤抖;

就会想起广播室里如水的的钢琴曲、从镜湖山上一阵阵一缕缕吹来的山风,里面夹杂树木花草鸟叫虫鸣的芬芳……

这时也不合时宜不无悲伤地突然想起女同学那桩不幸的事故,她的亡故连带妹妹的客死他乡就像旧日的伤疤带来了瞬间的刺痛。

他感到并不是有序地回忆起“我的一生”,而是回忆自有属于它们自己的逻辑。

当他年过半百在网上找到一张她两三年前差不多四十五、六的照片时,照片上的人已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丝毫思念的涟漪;他看到的是藏在她现在身体模子里的那个十五六岁的蔷薇一样清香、花瓣上还挂着露珠的那个青春少女颜彦。

现在偶和柳先丹行夫妻之事,就感慨今非昔比,年轻时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被沙鸥锦翎包围的三角洲,那里日日夜夜都像过节一样洋溢着蓬勃喜庆,随时随地展开热情的双臂欢迎他。

如今,就像满目荒凉、杂草丛生的干巴巴的街道,成了一个废墟港口。很难支楞起一次兴致,收纳一个疲惫不堪却还风帆鼓鼓的水手。

第二天早上值班的干部征得他同意后,用他信封里的钱帮他买来早餐:肉包子、豆浆。他明智的抓住了这种难得的“大吃大喝”的机会。

吃完饭就转移到了羁押中转站等待雷都那边来人来接。

他第一次用盼望的心情等来了他们,他们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看到他的第一眼,他轻轻地对另一个高瘦一点的说:

还是个斯文人。

他想他没有说出的潜台词应该是:斯文败类吧。

后来在雷都的羁押期间,有一个同监舍的望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后,一本正经地说:

罗马老师,我看了一下,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看上去不像犯人。

他的确在心里无数次反复自省,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常常清晰地看见仿佛一个自己从身上分离出来,在旁边,在远处,在高处看着可怜的穿着囚服的自己。

这个人恍惚间就变成了是颜彦这么看着自己。

他知道颜彦迟早回听到有关自己的一切,不管真不真实,哪怕是语焉不详的传言。

他无法预知她的反应。他不敢去想她的反应。她的任何一种反应对于他来说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之重。

一天深夜,他正在构思第二天的章节、情节、细节时,脑海又一次闪过,在他长达近10年在里面的日子,颜彦会不会通过某种渠道,看见他在里面的样子?

突然,一连串微信铃声响起,他打开微信,赫然看见一连串照片,这是2021年12月7日晚上收舍前一个半小时之内的监舍里的监控截图,他看见了自己满刑之前2个月的样子:或站或坐,或看书或看电视的样子。

这是以前在里面结识的、在外面仍保持了友谊联系的、一直关怀着自己的教官发来的截图,那时距他满刑还有整整2个月。

他的想法蓦然得到了某种确切的验证,是有这样一种可能的:

颜彦会不会通过某种渠道,看见他在里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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