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爹爹近来因何事如此烦闷?”

一座四角攒尖的亭子内,身着墨绿褙子、面容温婉清丽的年轻女子一边点着茶,一边关切的询问身旁的老者。

老者已须发皆白,面庞上的皮肤像鸡皮一样皱起,弯曲的脊背则更添了几分老态。他心事重重的回道:

“丫头,想必你也听说了,近来州县里陆续发生了几桩大案,遇害者皆是衙门里的胥吏,为父正是为此事忧虑。”

“嗯,这些事女儿也听说了,可是巡检司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

“哼!那郭怀义素来行事颟顸,他一股脑都定成了流贼入境滋扰,倒是省事,可一州上下几百胥吏被屠戮殆尽,难道都与流贼结怨了不成?”

“是啊,女儿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女子点了点头,将已经点好的茶碗递给老者。

“唉,”老者接过茶碗重重叹了口气,“老夫只恐是底下的细民郁极思逞,行那戕害官差之举。这些人虽身份卑微,却也是官府的爪牙,怎可听任其被妄杀?故老夫已责成郭怀义复查此案,希冀能有所发现。”

说话的老者正式现任果州知州宋康明,而年轻女子是宋康明侍妾所生之女宋孟圆,虽非嫡出,但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宋康明十分爱怜,外任时也将她带在身边。

宋孟圆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都已经各自成家。她的母亲是父亲从青楼中买来的花娘,所以她打小就明白自己出身低微,若不是得了些父亲的宠爱,恐怕日子过得还不如家中的粗使丫鬟体面。

正当父女二人交谈的时候,老管家领着一个后生来到亭子前。

“禀老爷,这是家中新雇的小厮,照例请老爷过目。”

宋康明因为心中有事,头也没有抬起。倒是宋孟圆对这后生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生得白白净净,眉眼还算清秀,心下已有些满意。

“行了,若是只做些寻常打扫的活计,差不多就行了,你且带他下去吧。”

“是,老爷。”

两人向宋康明拜了一拜,便离开了亭子。

年轻后生正是通天教教主李从嘉,他让元来通过掌握的牙侩业务,把他推荐到了宋宅里当小厮。

这么做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他刚取得了分身的特效,不必一天到晚拘在总廷中,日常的教务可以通过分身来处理;再来,他十分希望能直接获得来自果州上层建筑的情报,没有什么地方比知州家里更适合完成这个目标了。

他刚刚见这位知州大人一脸愁云惨雾,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本来一州之内突然死了这么多胥吏,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必定会引得天下大哗,朝廷震怒。不过他笃定果州这帮官僚们一定会拼命把这件事遮掩起来,不敢据实上报——对他们来说,任何东西都比不上自己的官位重要,更何况是些卑贱胥吏的性命呢。

“嘿嘿,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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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贯州城南北的主街是城内最繁华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商铺沿街开设,街道之上行人络绎,车马骈阗。

在街边毗邻鹦鹉桥的一栋二层楼屋前此时人声鼎沸,宾客盈门,用红绸装饰的匾额悬挂在门口,上面是四个锃亮的金漆大字——通天商社。正是元来以通天教圣库中的资金为本钱开设的第一家金银铺子。

楼屋的占地颇广。一楼的大堂是主要的营业场所,目前商社经营的业务包括金银、铁钱和钱引的兑换业务;抵押贷款业务,根据抵押品的价值确定贷款额度,根据贷款周期确定贷款利率,而且商社推出的利率最高不过年息五分,远远低于市面上动辄“倍称”的高利贷利息;盐引、茶钞等各类榷货单据的二级市场交易;同时商社还经营金银首饰、珠宝、香料、象牙等奢侈品的销售。

两排长长的柜面分列在大堂的东西两侧,柜面后是十几个负责点算和出纳钱物的书手以及搬运物品的伙计。大厅的北面是一张硕大的桌案,桌上整齐码放着亮灿灿的金条银条和各种金银首饰,犹如一座小山——这是这个时代的金银铺子惯常的营销手段,用以彰显自己雄厚的资金实力。

二楼则是管理层人员议事、办公的场所,共有十几个房间,其中最大的一个被用来作为会议室。另外,商社重要的经营票据、文牍档案都会被保存在一间专门辟出的档案室内。

元来站在一扇窗户前,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踌躇满志。他相信很快通天商社就不再仅仅是一个金银铺子了,但它将会变成什么,现在他的心中还没有具体的图画。

他现在是商社的话事人,但却不叫掌柜,而是叫个什么总经理,经理经理,不就是经营治理嘛,其实还是跟掌柜一个意思,不过教主圣谟深远,这么称呼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今天是开张的第五日,由于利率远低于城中大大小小的民间质库甚至官营的抵挡所,因此现在楼下大堂里已经人满为患。人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抵押品争相前来办理贷款,其中除了田契、房契、金银首饰等传统抵押品外,还有古玩、名家字画这类有价值的艺术品。

忽然,一阵喧哗声从楼下传来,不一会儿,一个伙计匆匆跑上来向他禀告道:“总经理,楼下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说要见掌事的。”

“好,我去看看。”元来听后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同伙计一道走下楼去。

原先大堂中的客人已全被轰走,十几个青皮游手堵在大门前,有的手里还拿着棍棒。但仍有不少急着借钱的人还留在门外观望。

“鄙人就是这里掌事的,敢问诸位兄台今日莅临小店是要贷钱还是买卖金银?”元来上前行了个罗圈揖,陪着笑脸客气的问道。

这时,一个布巾皂杉角带装束、满脸麻子的矮小汉子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我们今天既不贷钱也不买金银,只来教教你们此地的规矩!”

“哦,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好说,我叫马五,是这左近库户的头儿。”

“马掌柜好,鄙姓元,是这通天商社的总经理,初来贵宝地,本应一一登门拜会马掌柜和业界诸位同仁,全因这几日事务繁忙耽搁下了,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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