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死战将至30(1 / 2)

炙热的烈日灼烧着硫磺滩涂嶙峋的海礁,浅绿混杂着焦黄的硫磺沙土上残留着点点血迹,那是海断魂失控的仇怨,为罪人们垒起的坟墓。

一身漆黑的虫劓肃穆地走上硫磺沙滩涂,面罩下半露着骷髅般狰狞的面孔,淋漓的汗水混合着空洞鼻腔内稀疏的黏液,湿透的面罩隐约能见到缺乏脸皮的下颚外露的臼齿。

虫劓轻轻扒开粘腻的硫磺沙土,极为耐心地一点点挖着,细心地筛选每一掊沙土。翻开一片粘连着血肉的碎石,一片惨白的骨骼碎片出现在他面前。继续深挖,更多细碎的骨片被他挖出,其侧还有残存的紫檀色菌丝。

虫劓浑浊的眼珠下翻,透露出一丝哀伤,他将所有骨骼拼凑在一起,小心翼翼,最后凑出一张下颚变形的脸,一张眼眶合并的脸,那是他留在世上仅有的两个血亲。

虫劓取下自己脖颈上挂着的圣甲虫莎草纸,盖住两堆骸骨,象征着整个海螫观为他们送行。随后,他走向自己停在滩涂边的船只,从那里搬运出一颗颗东西。

是人头。疍民的头颅。

一颗,又一颗。虫劓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如搬运石料,磨制墓碑的石匠般,将一颗颗人头垒在一起,直到上百颗人头堆起一座京观,虫劓的船里才无物可搬。

那是虫瞳、虫舌前往嘉登废弃实验室的路上,途经的所有疍民聚居船队内的所有疍民。一共两百二十五名,虫劓杀得很干净,连病榻上的老人、襁褓中的孩子也没有放过。

虫劓杀他们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祭奠”。他在用这两百多条生命,表示逝去的师兄弟的“价值”,表示他的哀悼。

选择他们,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刚好与逝者有关。只要与他们的死有关,不管那关系是否密切,只要有导致他们死亡的可能性,虫劓就不会放过。

对海螫观的弟子而言,这便是最高规格的,血债血偿。

在烈日下静默地跪坐了足足半个小时,虫劓终于再次睁开眼。撕开已被汗水粘在下半张脸上的面罩,虫劓露出他没有脸皮覆盖的,血肉模糊的骷髅脸颊。

两颊的咬合肌拉直,虫劓张开裸露在外的口,一大滩粘腻的半透明状液体从他口中鼻中吐出,拉着丝一直垂到沙土之上,将虫瞳、虫舌的遗骨覆盖其中。

接触到碎骨后,一滩黏液迅速被染成猩红色,惨白的骨刺从半球状的躯体中探出;另一滩则迅速蔓延开无数菌丝,变为腐烂的紫檀色,并凸起许多块状菌斑。

“走吧。”虫劓嘶哑地开口,如夜鸦啼鸣,令人不寒而栗,“大哥会让你们亲手虐杀那些仇人。还有他在乎的人,与他有关的人,大哥一个也不会放过。”

“古泽玛……您在看吧。”虫劓没有眼皮的浑浊双目滚动,望向天际,“很快,我们所希冀的,没有痛苦,也没有死亡的世界即将降临。我会和我的家人在那里团聚。”

……

海断魂静坐在埃特尼亚树干区的地窖内,凝视着身前仅抿了一口的粉紫色伏特加,在他身旁的常春藤长椅上,摆着一副哑光的深紫色镶红边的全身铠,全身遍布深深浅浅的凹陷孔洞,并生有短而尖锐的金属倒刺。

这件盔甲是哥布林巫术师留下的“报酬”,作为她【关于西格纳斯的交易】的预付款。仅触摸其上的魔法回路,便足够清晰地感知到其经历了何等漫长的岁月磨损,其内的暗影魔能又何等汹涌。

【远古暗影全身铠】,仅听名讳,海断魂就已能估测其不菲的价值,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套看似陈旧的盔甲,一但穿戴整齐,暗影魔力回路通畅,就能为穿戴者提供整体防御力、移动速度、攻击速度、最大加速度的整体提升,并大幅提升穿戴者对暗影的亲和力。

像海断魂这般十一重天境界的强者,仅是穿戴一件远古暗影胸甲,便可完全无视六重天以下的全属性攻击;而若穿戴整齐,他甚至能近乎无视八重天强者真近战攻击以外的全部伤害,并将瞬时加速度再度提升百分之十二。

即便如此,海断魂的面上却愈发沉重,看不到半点笑容。偶尔的机遇是对努力者的嘉奖,但如此一连串送上门来的饰品、装备与情报,显然越过了那条界限。

在埃特尼亚所见到的一切都太过蹊跷,甚至让他怀疑起来到埃特尼亚前发生过的一切。

那种不和谐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西格纳斯主动将影怪军团的控制权分给自己时?自己借助西格纳斯真身中泄露的一丝“本源”取得突破时?自己被辐射骇兽围攻至濒死,西格纳斯恰好复苏时?

或者更早……当自己杀败正面战场上的海盗后,渊缪恰到好处地带来那瓶Fabsol伏特加的时候?

海断魂感到自己在微微沁出冷汗,他感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与窒息感充斥着自己的胸腔。

自己被那等层次的东西盯上……自己经历的一切生死厮杀,一切仇怨、愤怒、不甘,自己的一切意志,都是被设计好的,被操纵、引导着的……

……有可能吗?

海断魂涣散的双目集中回眼前的酒杯,那杯对大长老而言也属于绝对奢侈品的东西,那杯炽烈灼热而又香醇的佳酿,那杯瑰丽美艳的紫宝石,如今却如一只命运之神的眼眸,冰冷而又嘲弄地凝视着自己。

海断魂有些逃避地将眼神移开,映入眼帘的是更多人类与亚人的酒客。但在他们手中晶莹剔透,折射着火炬光亮的染色玻璃酒瓶中,海断魂却似看到更多只凝视着自己的眼眸。

海断魂再度挪开目光,他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微微气短。再度看向面前仍剩五分之四的Fabsol伏特加,其内已不再有所谓命运之神的眼眸在凝视自己。

浅叹一口气,海断魂拿起酒杯,泰拉的猛涨,导致他为了容纳新增的力量流量体型也有所上升,常人用的大酒杯在他手里显得有些滑稽。但当将酒杯送到嘴边时,他却猛然停下,握着酒杯的手僵硬在半空。

在那原本热烈而丝滑的酒中,他却品出一丝血肉的甘甜与酸涩。再度看向酒杯,粉紫色在他眼里逐渐染上血红,沾染上粘稠的凝胶菌群,以及外城区的污水,两颗熟悉的头颅在其上缓缓浮起,面上仍然残留着惊恐……

“你现在喝的可是好东西,小朋友。我把仙尘,独角兽角和碎水晶和其他魔法物质混合在一起,才创造了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配方。”

醉仙女成熟而深邃的声音挑逗地响起,不知何时,本随着哥布林巫术师离开的她竟不知不觉地折返了回来,“哦,得确定你已经二十一岁了。在我们那里,卖酒给二十岁以下的小鬼可是被禁止的。”

海断魂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前的酒已经恢复了原状,再没有眼球或者鲜血与污水。

他望向自己衣袖下的手腕,暗影侵蚀造成的,荆棘状的瘢块正在缓缓淡去。暗影的侵蚀发作了,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

是压力么……海断魂若无其事地挠了挠黑白夹杂的满头长发,无奈地摇摇头。最近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确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那名猩红信徒的混乱之脑,从他脑海深处翻出的记忆则成为了失控的导火索。

只是……他能停下歇息吗?他有资格,有时间停下来吗?

“当你在犹豫走哪条路时……其实你已在那条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了。”醉仙女依旧神秘地浅笑着,伸手抢过海断魂在空中悬了半天的大号酒杯,举杯一饮而尽。

“呵,满口的大道理,不付出行动的话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海断魂迅捷出手夺回酒杯,醉仙女却是轻轻一抛,令他扑了个空。

海断魂的面色轻微地严肃起来,虽是简单的嬉闹,方才的一抓,他已用了正式战斗时猎魂巨鲨拳级别的速度与拳理,然而对方却先知先觉地将酒杯抛起,传说中命运之神的使徒的确深不可测。

“为什么是我。不,应该说,为什么一直要劝我停下。【停下】对你,对整个埃特尼亚,有什么好处?”海断魂死死盯着醉仙女,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好处啊。”醉仙女依旧挂着那副醉人的笑容呢喃道,但在海断魂眼中,她身上弥散的气势却刹那间磅礴了起来。“要说有的话……大概是,有趣吧。”

“你是个有趣的个体,又恰好在那一切发生前喝下了那瓶酒,所以我‘关注’了你,仅此而已。如果你死掉得太快,或者,堕落成魔君亚利姆那样的性格……我会很无趣的。审美疲劳,你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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