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的那一夜(下篇)10(1 / 2)

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

叶·永藏寝室的门被敲响了。叶·真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打开了门。

叶·直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跨了进来,拍了拍叶·真的背道:“还好咱们能力的实用性比较高,不然我就得被淋成落汤鸡了。”他接着看向永藏道:“少爷,不是我说您,您这封信未免也写得太久了一点,什么信能让您写一个下午啊?从中午写到天都黑了。”

永藏也没着急回答,他拉开了窗帘,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到了外边的情景。

虽然磅礴的大雨像是瀑布一样洗刷着窗户,让人很难辨别外面的情况,但借着高高挂起的水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和宿舍五楼那几十米的高度,还是让永藏在漆黑的夜色中眺望到了远方。

“我只是想尽力把情况梳理清楚。”永藏盯着远方的一处光源说道,“你们还记得八月二号,就是曾先生约我们出来的那一天,我的哥哥们从帝都郊外的那个猎场里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吗?”

“当然记得,”叶·真说道,“据你哥哥们的描述,那个女人穿着正装出现在了瑞炳江里,之后又被冲下了瀑布,摔了个七零八碎。不过后来……”说到这里,真直二人都明白了,叶·真接着道:“少爷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和这帮通过甘平渡口进来的人很有可能有联系。”

“那个在课上遇到的人说出那句‘我们的敌人是不死族’之后我就一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永藏依然盯着窗外道,“那个女人拥有不死的能力,衣服里又夹着一根新鲜的、只会在生命族地界里生长的草,出现的时间还是在曾先生来找我的那一天,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所以少爷您的这封信……”

“第一是告诉大哥看好那个女人,她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应该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第二是告知了大哥从甘平渡口进来的那帮人的存在,以及那帮人打算来杀我的可怕现状,请求他能派来一点支援。”

“派咱们的人进到这所学校里来吗?夏家那帮家伙会不会在这件事上面做文章?”

“肯定会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信写给大哥而不是父亲的理由。父亲碍于夏家这层影响,一定会先和他们谈拢,不留下话柄,才会派出人来。而大哥则不同,他绝对是先斩后奏,等到父亲看到我的信,支援的人估计早就在路上了。”说到这里,永藏叹了一口气,“非常时期,家族荣誉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保自己的命来的要紧。”

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永藏被声音吸引,把头转向了寝室的门。喧闹很快化为了平静,于是永藏又重新看向了窗外。他打算继续锁定那处光源,但当他的目光滑到那里时,他发现那处光源已经悄无声息地熄灭了,只留下了一片深邃的黑暗。

永藏盯着那片黑暗的深渊,冷汗骤然间就流遍了全身。他知道,那只名为恐惧的怪物正在散发着它那强大的力量。

在今天晚上之前的那么多年人生中,永藏只品尝过几次恐惧的滋味,所以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最让永藏记忆犹新的,就是自己第一次使用诅咒杀人的那一天。但那会儿的恐惧和今天晚上的大不相同。那一天,那个家伙的死完全是在永藏的意料之外,诡异的血红色花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自己手中的筷子上,带着死亡的腥臭味闯入了永藏之后的人生中。那是自己第一次夺取了别人的性命,所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可是今天晚上,恐惧来源于对自己生命的不可掌握,这个品种的恐惧永藏只体会过一次。

永藏把手掌朝上翻过来,屏气凝神地向其中的血液发送指令,但自己的血液很明显没有要听从指挥的意思。

永藏叹了一口气,把手掌收回,重新开始回想那次与今晚相似的恐惧。

那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小到出行时还要被妈妈抱在怀里。那天晚上,整个帝都都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往帝都郊外一间巨大的帐篷里挤去。那间帐篷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搭建了,帝都里的人们也是从半个月前就知道了,那个名满天下的马戏团就要来帝都举行一场空前盛大的马戏表演了。

那天晚上,光沐皇帝带着隆重的车队参加了这场娱乐盛会。叶家作为当时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叶家不仅要凑热闹,还要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上凑热闹。于是,永藏就在那天晚上被带到了那场马戏表演的最佳席位上。

那个时候,小小的永藏已经开始逐渐绽放出了他的美貌,吸引了许多不同情感的目光。但不管是谁,以什么样的目光盯着他看,永藏都非常的讨厌,所以平时要是有什么娱乐活动,叶家都是单独使用一间包厢。但马戏团的帐篷里可没有地方能搭建包厢,于是那天晚上,永藏从出了家门后,就一直把脸埋在妈妈的胸前,只向侧面露出一只眼睛来观察外面的世界。

对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永藏其实并没有多少。他记得在马车上的时候,家人们把两侧的窗帘都拉开了,他们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外面热闹的街市。但永藏只觉得各色各样的水晶散发出来的光芒都太过晃眼,人群的声音也是异常得聒噪。

从马车上下来后,一直到见到那位可怕的小丑,这之间发生的事情,永藏一点都不记得了。

如果格拉奇·载读取了这段记忆,他会发现永藏前一秒还在马车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马戏团的帐篷之中,接着就会被欢呼声、鼓掌声、叫骂声等等乱七八糟的声音所淹没。但这些令人烦躁的声音只是其次,记忆中真正的主角是舞台上那位正在向观众挥手致意的小丑。

因为离舞台很近,永藏看得很清楚,那小丑带着一顶脏兮兮的绿色假发,除了眼睛周围和嘴巴分别涂成了黑色和红色,脸上其余的部分都被粗糙的白粉所覆盖。小丑的半边脸仿佛被火焰灼烧过,坑坑洼洼的皮肤皱了起来,再加上白粉不均匀地填充了皮肤上的每一个坑洞,使那小丑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永藏重新看向那片让自己冒冷汗的黑暗,这种好像要把一切都吞没了的黑色让他回想起了那位小丑的眼睛。

永藏和那位小丑对视的时候,那位小丑的眼睛是笑眯眯的。他感受到了永藏的视线,于是向永藏挥了挥他那只戴着破破烂烂的白手套的手。

永藏吓得急忙把眼神收了回来,同时抓紧了妈妈的衣服。等他鼓起勇气再次把目光投向舞台时,他发现那位小丑已经来到了距离地面几十米的一个跳台上了。小丑的面前是一根细细的钢索——他就要表演走钢丝了。

永藏那个时候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那个小丑一直在盯着他,纵使那个小丑已经伸开了双臂,走上了钢丝,但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依然紧紧地锁定在了永藏那只露出了半边的脸上。

那个小丑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小丑每走一步,永藏的心就会猛烈地跳动一下。终于,在第十八步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小丑脚下一滑,头朝下直直地摔在了由硬土夯成的舞台上。小丑的后脑勺顷刻间就炸开了花,血液混合着固态的东西飞溅了出来,在小丑的脑袋边形成了一摊红紫色的浆水。小丑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也不知道他是没有料到死亡的来临还是单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

小丑黑色的眼睛依然盯着永藏。

台上这起小小的意外并没有让台下的观众惊慌失措,相反,观众们开始大声地鼓掌、跺脚、吹口哨。很显然,与小丑顺利地完成表演相比,观众们还是更希望小丑的脑袋能摔个稀巴烂。

永藏迷茫地环顾着观众,他能闻到死亡的气味正在从那位小丑的眼睛里散发出来,让他害怕得浑身发抖,但观众们好像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于是永藏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家人们,但他发现除了永必正带着悲伤的目光低头祈祷以外,其他的家族成员要么是漠不关心,要么就是拍手称快,就连平时温婉的妈妈都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于是从此以后,一旦发生了什么情况,永藏第一时间就会去找自己的大哥。永必那尊重生命的个性给予了永藏极大的安全感。只是可惜,后来血红色的诅咒出现了,永藏没有学会控制力量,再也不能成为像哥哥那样的人了。

“哥哥……”永藏这么想着,把窗帘拉了起来,“你要是能够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门外的喧闹声再次响起,把永藏拉回的现实。本以为喧闹会再次平息,却没想到这回竟然越来越大声、越来越靠近。很快,房间里的三个人就听见喧闹中开始夹杂着喊叫声、跑步声以及此起比伏的开关门的声音。

“这是咋了?”叶·直疑惑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不要出去!”永藏下意识的抓住了叶·直的手腕,叫道。

真直两人愣住了,永藏也自觉失态,慢慢松开了手。

真直两人对视的一眼,然后蹲了下来,让自己头和永藏的头齐平在了同一条线上。“少爷,你出了好多汗啊,”叶·真抹了抹永藏额头上的汗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永藏等叶·真擦干了自己额头上的汗后,才缓缓地说道,“咱们别去凑热闹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自然会人来敲我们的门的,咱们等着就好了。”

他们于是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声音逐渐变成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没人来敲他们的门。

“这群蠢货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叶·直道,他再次站起身来,打算去开门。

“唉,说什么呢?”叶·真对他这个弟弟的脾气颇为无奈,也站起了身,打算拦住叶·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夏家宁可不救他们自己家的人也不可能不救咱们。咱们要是在这所学校里死于所谓的意外,那夏家估计第二天就会被口水淹死了。”

“哥,你别拦我,”叶·直轻轻推开他的哥哥,“我好歹得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叶·真向永藏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永藏经过等待后已经冷静了下。永藏说道:“让他去吧,我也挺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叶·直得意地看了他的哥哥两眼,把门打开了。

随着喧闹声逐渐平息,走廊上只剩下了零星几个在慢速奔跑的同学。叶·直随手抓住了面前的一位同学,问道:“同学,你们这着急忙慌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啊?”被抓住的同学面露惊讶之色,“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你们没有听到吗?”

“当然听到了,我们又不是耳朵不好使。我们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来,动静就已经小下去了,所以来问问你到底发生了啥。”

“那我告诉你,”被抓住的同学神秘兮兮地说,“楼下的柴房着火了,连带着放马饲料的仓库一起烧了。”

“啊?”这回轮到叶·直惊讶了,“等外面这场雨下完,护城河都要溢出来了吧,这种天气还能着火?你耍我的吧。”

“不是,我骗你干什么?”被抓住的同学听到了这话,不高兴地咂了咂嘴,“我告诉你,这场火不仅着了,而且着得很大,着得很邪乎,不然大伙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呢?”

叶·直正认真地听着那位被抓住的同学的话呢,谁料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用一种“你想不想知道这这场火灾的原因是什么”的眼神看着叶·直。

叶·直笑出了声,看来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是谁啊,这眼神很明显就是不想活了呀。

“到底是怎么起的火呀?求求你告诉我吧。”叶·直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问道。真直两人的面容都异常清秀,他们的声音也是不辨男女,只要他们把声调微微提高一点,声音就变成了动听的女音了。

被抓住的同学很明显被叶·直的声音诱惑住了,殊不知叶·直的后背正在悄悄变形,想着等他交代完原因就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据说是一道雷劈了下来,正好劈中了柴堆,”被抓住的同学如此说道,“你说邪乎不邪乎?”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真和永藏也探出了头来,“怎么问这么长时间?”

被抓住的同学一看见永藏的脸,腿瞬间就软了,连站都站不稳了。他这是既惊叹于永藏的美貌又害怕永藏的能力,这两种情感相互融合产生了这样的状态。叶·直感觉到他抓住的那只手正在发抖,这让他觉得非常滑稽,便松开了那只手,看来他是不打算惩罚那位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同学了。

“你还在等什么呢?还不快跑。”叶·直笑吟吟地说道。地上的那位同学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叶·直把门反锁上,跟屋里的另外两人交代了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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