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4下:夺衣裳水底蛟龙,受欺弄绝处逢生153(2 / 2)

“慢着!”

钱留嚷道,“徐及,今日是我耍横在先,便值得赔上四条性命?”徐及道:“好,知道讲理了!”另一个道:“亭长,这厮识什理?小乙莫不是吃鱼咬杀的?”司马福嚷道:“谁撞我船来?我与他们也不是一伙人!”徐及道:“同船便得同命!”钱留道:“徐及,刀枪无眼,你死了的兄弟也怨不得他人!我也不想他死,不然也不得将他上船!今日之事,是我起衅,他人无辜,放他们走!”徐及道:“你们四人夜入盐亭盗盐,致亭卒一死数伤,怎的唤作无辜?又怎的走得?”钱留冷笑道:“也罢了,案上肉,随你摆布!”

“好!这话知命!”

徐靖便又大骂起来,徐及不再说话,与亭卒一起动手,两人揪一个,喊着号子荡起来来:“一、二、三!一、二三——扔!”

“啊!”

“嗙——嗙!”

四人几乎同时被扔进了煮盐的铁锅里,入了卤水,才知道入的是冷锅,但四人的心、胆几乎都从口里爆裂了出来。

“婆留?”

“钱哥?”钱留应了声。徐靖又大嚷道:“卖娘贼!来个痛快的!”徐及道:“既急着投胎,也罢了,来!”四人被拽了出来,这回是真的了,号子还没喊,锅口的热气便扑着了脸耳。号子又喊了起来,四人又齐声大喊,一身肉也再次绷紧了,啪的几声,却是给扔到了地上。徐及一伙人又大笑起来。笑过了,徐及骂了句道:“事不可三,锅也烧得滚了,贼也耍得够,来!送他们下地狱!”被耍了两次,第三次谁也不都叫了。

号子依旧喊了起来,四人的身子跟着号子摆动,突然身体失去了控制,急速往下坠,一股火气裹上来,被烫的疼感瞬间如浪头般拍打下来,四人叫嚷着在锅中扭了起来,可没过多会那热疼却消失了,汤的温度明显降低了。

原来在四人眼睛蒙上后灶火便抽灭了,徐及根本就无意杀人,一者他以豪杰自许,不愿行过甚之事;二者但将这四人做盐贼送官,不需他动手便是死的!

钱留四个吃捞出来绑在了桩柱上,都松了一口大气,随即便听见徐及在吩咐人道:“三郎,这三个更次便交与你们四个,五更我带了张巡缉过来取人!”说完便带着人走了。便听见徐三在吩咐人合门,门栓嘎嘎啪啪作响。

“哎!不对,”徐三突然站住道,“这场中的狗去哪了?阿咸,回来时你可听见吠了?”那人没说话,走到一边去了,一会听他在远处道:“这狗洞又扒开了,他娘的,又跑出去撒野去了!”四个人都放出笑来,徐三走到钱留面前,拍了拍肩道:“小子,兄弟四个好好说些心底话,一袋盐便杀得头了!”钱留要说话,人早走了。

“钱哥,便折这里了?”

司马福先开了口,阮结道:“你不杀他兄弟,折了也只是三身衣裳的事!”司马福道:“我不杀他,死的便是我!”徐靖嗔道:“阮结,怎的不怨你娘生你在世上?什话么,同船同命!”钱留挣着绳子呵道:“闹什!便是真盗了盐也没有立斩的律,有力气先挣了绳子!”麻绳浸了盐水,束得一点余地也没有了。徐靖嚷道:“婆留,这他娘的挣得开么?”

“挣不开!”

徐三笑应道,笑骂了一番,轻轻起身,指了指里面,留下两个伙伴守着,两个进去躺着去了。钱留四个也没挣了,想这厮们多少是得留一双眼的。沉默了好一会,徐靖出声嚷道:“贼猪狗,爷要屙屎!”嚷了几句,并没人吭声。钱留要他住口,便都不说话了。

大概过了近两个更次,院子里开始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响动。好像有几个人在促急促忙的搬拿什么,隐隐还听见了几声低语。钱留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不对,这不是徐三几个。嘎地一声门开了,脚步声便往门口去了,一会又回来了。真是有贼!徐靖几个都起了鼾,钱留可一直醒着,这伙贼应该在徐及回来时便在场院里了。

钱留压着声音开了口:“好汉——好汉!”那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钱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继续道:“相烦救一救,设若脱了此难,钱留不死,必有厚报!”阮结醒了,道:“婆留?你怎的了?”钱留不理会他,继续低唤。没人应话,脚步声却愈发快了!

钱留道:“好汉,解了我们的缚,这盐不就是我们四人偷的?”阮结道:“是来,不然就嚷起来,一起死!”脚步声停了,直了低语声。钱留道:“好汉,我乃临安钱留,吃的是刀口饭,既与徐及是个对头,也与官衙是对头,绝无相害之理!公等不解了我四人走,那盗盐者是谁来?”脚步走了过来,钱留的眼布吃扯掉了,面前站两个青衣男子,一高一矮,都遮了面,个高的眼中透着凶光,另一个却有善意。高个道:“我解了你们,每人与我背两袋盐!”钱留满口应了,他瞟了瞟台阶,那儿横躺着两个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徐靖、阮结松了绳便要寻到里边去,四个盐贼都恼了,要不了一个更次天便要亮了,他们只得一辆手推车,如何还有时间节外生枝的!钱留道:“还寻揪什的,时近五更,徐及便要回转了!”俩人这才撤身帮忙装盐。阮结受了箭伤,钱留一人背了三袋,随在盐车后入了一条小径。

天光虽黑,盐贼在前面可一点不慢,很显然他们便是这一带的人。而且从他们声音可以听出,除了攥着刀押在后面高个外,其他人年龄都不大,大概在十六七岁上下。阮结几个也听出来了,徐靖不断向钱留递眼色,要他当机立断,先动手。对付这四人确实算不上什事,更何况四人站得散,一个在前面拉车,两个在左右推。

钱留挨上去,问道:“兄弟,敢问如何称呼?”问的是眼善的小子,他推在车左边,回头看了钱留一眼,道:“你真个姓钱,名留?”钱留道:“真!”小子道:“那钱可留得住来?”笑了。又道:“我一直以为世间没这个姓!”钱留道:“世间甚姓也有的!”

“那可有姓盐的?”

“有的,文宣王七十二贤便有一个唤言偃的!”

不独言偃,便是所有七十二贤的名字钱留也能一口气说出来。他生来就是好记性,去过一次文庙便都记住了!盐贼也就知道个“勇子路,富子贡”,哪知道是言不是盐。闲说了几句,气氛明显变了。眼善的小子道:“我姓高,钱哥,你们是怎的吃罪徐及的?”钱留将事说完,这小子不禁把自己名说了,还说后面那个高的。他单名一个彦字,后面那个唤作沈夏,两人都是海盐人,便在北亭盐场里帮杂。另外两个都是盐官本地人,不肯说名道姓。

盐车推进了一座林子里,侵晨的微光又吃遮了个干净,昏黑满目,鸟却有些闹腾的迹象了,扑翅声和啼鸣声时起。前面拉车的脚步却还是很快,高彦道:“钱大哥,你们真是好手段。像我们几个,便也只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白日见了徐及那厮,伛着身子头也不抬的!”沈夏道:“也只是要赚他些钱,丢得开时,谁又怕谁?”在林中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些时候,盐车停住了。高彦、沈夏四个凑到一起去商量什么了。钱留几个也将袋子下了肩,徐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一块石头,司马福、阮结站得位置也很好,人一过来便是入了虎口,想走也难!

“钱哥,你们带四袋盐走,咱们就此别过!”沈夏在车子那头嚷,并没有走过来。高彦道:“往西南走,便可回临安!”钱留一笑,应了,又问了去百禽泽的路。背起四袋盐,先动了脚。沈夏四人却一直没动,站在那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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