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求婚（真的了）

　　这饺子是捏不下去了。

　　明罗用围裙擦掉自己手上的白面, 拉起顾晏就往大门走，那条碎花田园的小围裙在他腰上飘啊飘的，明妈一眼看到，可惜没来得及抓住他。

　　“你去哪儿？不包饺子了？”明妈大声问道，他俩已经换上鞋子准备出玄关了。

　　“有点事，马上回来。”明罗慌忙解下自己腰上的围裙放到鞋柜上，他俩消失在了大门外头。

　　“这两个小崽子。”明妈叹了口气, “不会包只会吃的两个小饭桶。”

　　就说这边的明罗手上还拿着没有挂断的电话，他和顾晏跑到了天井外的花园里，握着手机想继续刚刚的话题。

　　“伊吹响子先放一边, 罗先生，你能保证我们达到要求之后一定给我们投资吗？”明罗想到撤资问题，忍不住问道。

　　“这么担心吗，签合同的事情照理说要在双方谈成之后开始……什么？你说把我押上去？老大, 不能这样吧。”

　　明罗等着那边回答，就听罗暄和某个人在讨价还价, 过了一会儿罗暄回来了，说道：“这样吧，我等会儿给你个地址，如果我食言, 你把这个地址公布出去，然后我在这一年里就会活得生不如死。”

　　明罗没太听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的安全屋。公布出去了我就会被人杀到家里。”罗暄给他解释。

　　明罗哑然。你们老板是不是太不把你当回事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明罗你不用担心。三天后我老板会和你们来一次视频通话，你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好。我等会儿把具体时间发给你们, 好好准备。”

　　他不等明罗回答便把电话挂断了。这头两人互相看看，总觉得自己在梦里。

　　这就……成了？金主看了眼作品，觉得可以，然后稍微回答个问题，就成了？

　　顾晏拍了拍明罗，说道：“既然你努力帮我去联系了，那我也会努力准备一下的。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给X姐。”

　　明罗并不相信X姐会接受这种不知哪里来的，没有保证的投资协议。

　　或许顾晏会被X姐和剧组狠狠骂一顿。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之后，顾晏揉着耳朵回来了。他遗憾地摊手道：“大家态度都一样。问我投资方的企业名称，问我法人代表，还问我对方的业务产品等……我回答不出来。明罗你问罗暄要下相关信息？”

　　明罗只知道罗暄做过房地产相关的工作。不过他现在是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到底做什么工作，实在是不好说。

　　不可说。

　　明罗摇摇头，他问顾晏拉投资商的事情急不急，如果不急的话就先不要把经纪公司和剧组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罗暄这边态度十分坦然，如果能谈成那自然是好事，谈不成只能另觅下家。

　　两个人心底里都有些疑虑，但事已至此，年关将至，想再出远门拉投资，实在是不现实了。

　　明罗问顾晏，应该怎么回答金主，这个所谓的理由。

　　顾晏表示，漂亮话他是能说，但前提是要有中心思想。也就是说，在他彻底明白《去巴比伦》的内核前提下，他才能说出足够漂亮的话。

　　“我这辈子唯二厉害的天赋，”顾晏说道，“其一是没头没脑地钻研演戏技巧；其二是临场演讲说套话。”

　　明罗忍不住吐槽他：“那你怎么没去当官？”

　　顾晏摸了摸脑袋：“你说的也是。要不然等我以后不演戏了，我就转行去事业单位？”

　　-

　　那么他们应该去哪里找答案呢？光想自然是不行的。

　　顾晏提出去拜访原作者李AA，向他询问这部作品的内核。明罗一想也对，只有原作者才是作品的亲生父母，想要知道什么细节，问他们就好了。

　　两个人问小昭要到了李AA的邮箱和电话，他们先发了一封诚恳的长信，在确定对方收件之后，又去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李AA本人，在对面听过来意之后，表示他俩可以过去，只是李AA的会面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明罗与顾晏听到能会面，高兴极了，立刻定了机票，当日飞往李AA所在的荫河市。

　　这天傍晚，两个人先去酒店里放了行李，出来便上了出租，马不停蹄地往李AA的住处赶。

　　荫河是个小市，位于滨海的西南方。坐出租穿城不过半个小时，两人在车上对了两遍问题，车就到了地方。

　　小区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干爽的男生。他和顾晏是同一个路子，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是阳光男孩的经典款。

　　那人见明罗与顾晏从出租车上下来了，立刻露出笑容迎了上来，甚至掏出钱包想为两人付车费。

　　“辛苦你们大老远跑来了。AA他在家，你俩进去的时候不要说话，我来介绍。”男子笑了笑，“叫我小陈就好。”

　　陈姓男子带他们进的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边是独立的私房，另一边是五六层高的公寓。李AA住在私房里，前后有庭院，明罗作为一个花艺教室老师的儿子，注意到院子里的花草都被人精心侍弄过，长得很好。

　　屋子里没有开灯，小陈让两人进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先为明顾二人倒了柠檬水，才穿过大堂去里屋叫人。

　　私房很大，有三层高。白天不开灯，整栋楼就显得黑黢黢的。明罗闻着屋子里的味道，怀疑自己是到了爷爷奶奶家，这栋屋子里有一股天然的上了年纪的味道。

　　“AA他马上下来，你俩不要着急。对了，等会儿见他之后先不要主动和他说话，让他鼓起勇气向你们搭话吧。”小陈提醒了一句。

　　顾晏拿下自己的口罩和墨镜放到包里，问陈姓男子：“李老师他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吗？我看他不喜欢发自拍，微博上说的话也时有古怪。”

　　小陈说道：“你们还记得前几年的事故吗？就是他被同校学长囚禁的事。他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请两位担待他，本来医生说过，他平日里是不可以随意会面客人的。”

　　明罗听他这么一提，猛地记起来小昭和他说过的事情了。

　　李AA从前是个透明到不能再透明的小写手，他被同校学长挖掘成为专属枪手之后便搬到了学长家里同居，却被对方软禁起来。

　　在两年的软禁生活里，李AA的身心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但他没有放弃写作和自救，并通过暗示的方法让自己的老粉找上门来，里应外合，成功脱逃，还将学长送进了监狱。

　　陈姓男子估计就是李AA的老粉了，明罗悄悄打量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个人外表虽不如顾晏帅气，却是越看越让人舒服，像个是随时散发热量的小暖炉。

　　大堂的门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来了。顾晏悄悄伸拉了一把明罗的手指，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太紧张。

　　明罗一点儿也不紧张，他倒是听见顾晏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一个穿着丝绸睡衣，手上拿着白瓷杯子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这人皮肤惨白，白得几乎像透明一样，头发带卷，乱糟糟地梳在脑后。

　　李AA的五官很清秀，说他女气，不如说是一脸苦相，看起来像是半个月没睡了那样，双眼只睁一半。

　　“……”

　　他不说话，像是没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径直去了厨房，开冰箱，拿瓶子，往自己的白瓷杯子里倒东西，又把杯子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

　　转完了，他才拿着一杯温吞的牛奶出来，伸手拉了一张木头椅子，一路拖行，拖到了电视跟前，也就是明罗和顾晏两人的面前。

　　明罗盯着他看，总觉得和这个人说不上话。你们艺搞艺术的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陈姓男子站在沙发边玩手机，等李AA放下椅子了，他就随手拿了个靠垫，放到了椅子上，让李AA坐下。

　　李AA盯着他看了两眼，陈姓男子便不动了，微微弯着腰，等他发话。

　　“阿光你在旁边坐着就好。”他开口说话了。

　　陈姓男子抬手为他捋了一把头发，这才坐到了明罗顾晏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继续低头看手机。

　　李AA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喝掉了手里的牛奶，他毫不客气地抬头看明罗和顾晏，特别是顾晏，他看了好久好久，仿佛是把他看做了一条鱼，此刻正要从他身上剃掉所有鱼骨。

　　“你不是李岚。”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太好看了，你太自信。他才不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明星。他就是个没用的十七八岁高中男生而已。”

　　搞创作的李AA果然很有个性。明罗心想。

　　顾晏张了张嘴，明罗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拉拽他的衣角，让他住口。陈姓男子刚刚说过，若是李AA不问话，他们就不可以主动攀谈。

　　“如果你想变成他，那你的眉毛得剃了重画。他还有雀斑，走路的时候喜欢弓背，不过只要有人看他，他就会把背直起来。”李AA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还有，那副热恋中的表情给我改掉。他没有喜欢的人。”

　　顾晏正努力尝试弓背呢，听他这么一说，身子小幅度震一震。

　　李AA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别太在意。我只是在说自己理想中的李岚，你做不到，不演就是了。再说电影眼见着要凉，你也不用对它太上心。”

　　“怎么可能不上心？”

　　顾晏终究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这是我作为小演员，第一部 接到的大戏。我当然不愿意随便放掉这个机会了。李老师，它也是你作为独立撰稿人第一次写出的网络小说，你对它难道就没有……”

　　明罗狠狠拽了他一把，将顾晏拉回了沙发上。

　　李AA喝完牛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奶沫。他看向一旁的陈姓男子，发现他根本没有抬头。

　　“哦……你说的倒也没错。我是挺努力的，一开始每天都在想，怎么写呢，怎么把脑洞开得更大，怎么把和那个混蛋一起干活时涌现的灵感调动出来。前期数据不满意，没想到过了两三年，居然还有人喜欢。”

　　“老师你当年的文笔虽然稚嫩，逻辑还是挺通顺的，故事也很精彩，肯定有人喜欢的。”明罗说道。

　　“肯定有人喜欢，这话我听多了。反正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看得出来。这个文一点都不爽，全队辣鸡，没有金手指，一开始被人玩得团团转，有人喜欢就有鬼了……”李AA自顾自地说。

　　“对，它不是寻常的苏爽路子，但现在它被人发掘出来了，说明还是有人欣赏它的。不瞒您说，现在有位掌握着日本三分之一经济命脉的大佬提出要投资了，就等您给他一个答案。”

　　李AA抬抬眉毛，眼睛还是眯着，他好像在表示自己不敢置信。

　　“那我非常荣幸。”他说道，“其实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只是，不瞒你们说，它不是我创作出来的。”

　　咦？

　　明罗与顾晏二人的表情同时发生了变化。

　　李AA叹了口气，此时一旁的陈姓男子也把头抬起来了，他和明罗顾晏两人一样，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听李AA这么说。

　　“我爱《去巴比伦》。”李AA把杯子放下了，叹了口气。他将右脚放上椅子，两只手抱上膝盖，露出一副温柔的神情。

　　“我从梦里得到灵感，又在梦里看到了一个个副本的场景，人物，再结合一些我自己的想象，把它写了出来。那个世界很有意思，人物都是鲜活的，比我过去写过的所有人都要真实。顾晏，你不像李岚，因为我梦里的他实在是太真了，你要去扮演一个现实中的真人，是很难的。”

　　“如果你们想为它而战，我可以给你们理由。但是对方不一定理解，或许会把你们当成白痴。即便如此，你俩还想听我往下说吗？”李AA歪着头，张大了原本看上去睡不醒的两只眼睛。

　　“我想听。如果它本来就存在，那我更有将它还原出来展现给世人观看的理由了。”

　　顾晏反应很快，当机立断按着李AA的思路往下说。

　　明罗偏头看他，发现此时他面上的神情中，透露着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这个表情不错。”李AA双目一亮，“很像最终几章时李岚的表情。顾晏你可以记住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有点不甘心？是不是有点痛苦，是不是不想放弃？好像这次的事情，就全都压在你的身上了？就按这个感觉去演，你说不定可以还原出来。”

　　顾晏没说话，他颔首表示认同。

　　“行吧，那你俩提问，我尽量回答。电影的事情就麻烦你们沟通了，我只会写东西，写的也不好。”李AA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明罗与顾晏二人想要说“您写的很好”，但见他并无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也只好作罢，拿出本子来准备询问李AA和文章有关的问题了。

　　-

　　从李AA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两个人在酒店的餐厅里点了两份套餐随便吃掉，商量着李AA给出的答案上了楼。

　　李AA认真回答了他俩所有的问题，说实话讲得不错，只是有些内容带上了他的主观色彩，且说得很啰嗦，两人想要把他的答案精简一下。

　　顾晏一边复述李AA的回答，一边思考如何修缮他的语句，明罗稍稍分心一分钟，认真看站在电梯里的顾晏，想要努力记下他努力的身影。

　　“等等，”他忽然伸手拉住了顾晏，“你是不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含胸？”

　　顾晏停下复述的动作，抿了抿唇：“被你发现啦？”

　　他竟然已经开始按着李AA的要求“扮演”李岚了。

　　“李AA一直说我不像李岚，我觉得自己应该先从外观上尝试和他靠近。定妆可以再作调整，主要是思想和气质吧。我的确和李岚不太像。”顾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他并不是很开心。

　　“你说我能演好吗？”他问站在自己对面的明罗。

　　过去的顾晏从来不问这个问题。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绎接到的角色。明罗望着他慢慢耷拉下来的眉毛，察觉到现在的顾晏，正走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岔路口。

　　他怎么可能演不好呢？

　　电梯到了他俩房间所在的那一层，明罗伸手一抓，拉住了顾晏衣服的前襟下一块，将他拉出了电梯，并头也不回地往房间拉去。

　　顾晏看明罗一声不吭，不晓得他是个什么心理，也不敢贸然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卡，在两人到达房门口的时候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间门。

　　明罗将他推到单人床上，顾晏重心不稳，倒进了床里。还不等他找到重心，明罗脱了鞋子扑上来，把他按进了床里。

　　顾晏睁大眼睛，望着压在自己上头的男子。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空气里却完全没有暧昧的意思。顾晏肩膀被他按痛了，上边的明罗还是不动作。

　　他抬手一挥，反客为主，将明罗掀倒，自己压了上去。

　　“你反应过来了。”

　　明罗挥开他的手，说道：“你不应该被别人控制住。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李AA想要你演绎他梦里的李岚，但是你要知道，你毕竟是你，李岚是李岚，你们两个从根本上就不是同一个人，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

　　顾晏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

　　“你是说……我应该用自己的方法演绎这个角色，重要的不是角色本身，而是通过角色向他人传递出来的感觉？”

　　明罗点点头，他稍稍靠近了些，握住顾晏的手说：“演员是诠释作品内核的人。作品不应该被你代表，而是应该被诠释给别人看。”

　　“李岚外观上看是个懦弱的男孩，”顾晏说道，“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想要得到他人的认可，他想要通过救助别人达到自救的目的。他进塔不是为了金银财宝，不是为了逃离死亡，而是为了往上爬，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对，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拥有和李岚一样的心理。自我价值这种东西，换到别人身上就一文不值，但是对追寻的本人来说，它就是一颗能让人付出毕生精力去追逐的启明星。

　　活着要是没有目标，没有想做的事，没有价值，那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可能很多人觉得活着不过是活着，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过好每一天就行。

　　但是“好好生活”本来就是一个难以达到的目标，同时在这背后，又有对人自身的肯定延展出来的价值观念。

　　因为我认可我自己，所以我想好好活下去。

　　但是很多人就和李岚一样，无法完全认可自己，找不到自信来源，于是他们通过变得更好，救助他人，或是达到普世价值观中优秀的标准，以确定自己的定位。

　　“我是顾晏。他与我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在不同的‘高塔’里寻找自我。他经常害怕，很多时候不能第一个冲上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他会去尝试，会去努力。”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没有。

　　“顾晏，百战百胜。”明罗握紧了他的手，“你和李岚一样，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办到。你是顾日安，你是我的启明星，我被你赶超过去了，现在换我来追赶你。”

　　顾晏忍不住笑了，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好的。你尽管来吧，要是被你追上，就算我输。要是你追不上，就答应我的求婚。”

　　明罗的脸上一瞬间露出羞赧与烦恼，但又很快被红晕给盖了下去。

　　“你觉得他们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可是顾日安。”顾晏缓慢地说，语气里充满了自信，“我百战百胜。世界上能难倒我的，除了你，再无第二人。”

　　三年前，顾晏还缩着脖子跟在明罗身后，怀揣着一颗小小的梦想种子，希望走在前头的人能看看自己。明罗不知道，明罗没有往后看。

　　种子在他怀里等啊等，等不来及时甘霖，等不来温沃肥土。于是顾晏自己先动了，他跑了起来，他一鼓作气冲了出去，消失在了明罗看不见的远方远处。

　　明罗发现身后没有了人，于是他往前走，走了整整三年，终于在地平线那头，看到了脱胎换骨的顾晏。他脱了胎换了骨，内里还是拥有一颗梦想种子，是闪闪发亮的，是明罗再也忽视不了的。

　　这一回，他俩终于可以并驾齐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

　　下一篇《带球跑后我突然不傻了怎么办》，和本文剧情联动，攻是顾晏的亲戚顾长乐。

　　我还挺喜欢下一篇的攻受的，隐藏有钱人不肯继承家业的表面柳下惠内心吐槽攻，自以为自己不好看实际上超绝美丽可爱动人的小麦皮蓝眼小傻子受。攻宠受，但是一直不下手。万年惯例小傻子慢慢聪明，成长，变得闪闪发亮再回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