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们已经给病人打了镇定剂，待会儿应该就会醒来了。”季清河在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

　　“医生，我朋友是怎么了，一直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这好像是夏天的声音。

　　“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伤到了脑部神经，所以记忆有些错乱。希望不要太刺激他，不然病人可能症状会更加严重。”听那人的语气，好像是个医生。

　　“那有什么治疗方案吗？”夏天问道。

　　“目前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恢复情况了，不要太刺激他。”医生答道。

　　“好，谢谢医生。”夏天跟医生出去了。

　　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一下子睁开眼有些敏感，苍白的灯光刺痛了季清河的眼球。瞬间，双眼流出了生理泪水。一段时间过后，季清河适应过来，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泄过后，现在渐渐冷静下来了，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高瑞是来自未来的，他穿越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没告诉季清河。现在他回去了，只能等两年后的他来解答了，季清河现在也找不到他。那么，那个要杀他的人又是谁？

　　夏天回来了，季清河转动了眼球看了看他。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季清河：“清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他和夏天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话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季清河的好朋友，想到这里，季清河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到了那里之后，看见你昏倒在地，就把你送医院了。”听到他回答，季清河皱了皱眉，问道：“那个电话还查得到吗？”

　　“那个人是用公共电话打的。”公共电话吗，季清河跟高瑞两个人在那里又有谁会知道。一想到高瑞，季清河的胸口就一抽一抽的，就连嘴里都蔓延着苦。看着夏天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清河，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倒在那里，发什么什么了？还有...”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高瑞是谁？”

　　“你不记得他了吗？”他们是有见过面的，夏天不可能会不认识他的，“他是我男朋友。”

　　夏天苦笑道：“清河，你就算不想告诉我真相也不用编造一个男朋友骗我吧。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没有，夏天我没有骗你，算了。”季清河不想再说下去了，季清河目前还不能接受高瑞走的事情，“我想一个人休息会儿。”说完季清河就闭上了眼，不等夏天想问的话说出口。

　　“那好，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嗯。”随后，季清河就听到了夏天起身出去的声音。

　　几天后，季清河出院了。夏天把季清河送到了家里，打开/房门的那瞬间，季清河仿佛看到了高瑞坐在沙发上对季清河微笑。可是一晃眼，他就不见了。

　　季清河让夏天先回去，在季清河的不断保证自己没事不会再晕倒下，他才回去。走之前还不断叮嘱季清河，有事一定要找他。季清河放下了东西，坐在床上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这是上次季清河和高瑞去海边看日出照的，相片里的他侧头看季清河，眼里带着无奈和隐约可见的宠溺。季清河看着镜头，满眼喜悦。

　　季清河拿起相框，摸着照片里高瑞的脸。眼前漫出雾气，冰凉的泪水划过面颊打在照片里笑得一脸灿烂的季清河脸上。季清河擦了擦眼泪，发现照片里的高瑞居然变得有些透明，最后消失在照片里。季清河瞪大了双眼，不断摸着相框。之后打开手机，发现高瑞所在的照片里的他全都消失了。

　　季清河翻开联系人，也找不到高瑞的号码了。他凭着记忆拨通了高瑞的号码，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季清河无措地放下手机。

　　之后季清河找到了物业，问他还记不记得隔壁搬来的高瑞。他却用疑惑的眼神看季清河说：“季先生，那里一直都是空着的，好几年都没有人搬进来。”

　　“你忘了吗，上次我跟他一起回来的时候你还跟我们打了招呼的。”

　　“季先生，你应该记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季清河想起第二次与高瑞见面那次，地上的血迹，这件事情应该会比较特殊。他应该记得住，他再次：“那你还记得上次你叫人清理的血迹吗？就是我家门口的。”

　　物业像是回忆了一下，之后他摇了摇头回答：“抱歉，季先生，我真的不记得了。”

　　之后季清河去问了所有见过高瑞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他们从未见过高瑞，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回到家季清河就一直在搜寻高瑞存在的痕迹，可是只要与他有关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季清河失魂落魄地坐到沙发上，把脸埋到手心里开始痛哭。高瑞，高瑞，季清河满脑子都是他，他好想高瑞。

　　距离高瑞离开的时间已经快两年了，有些时候季清河都在想他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可是高瑞带给他的那些记忆，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有太过于真实，季清河不愿相信那只是一个梦。无数次的深夜，季清河总会梦到高瑞，高瑞在梦里对他笑着，问季清河要不要去看那场他一直都很想看的电影。可是在梦里，每当他们刚到电影院坐下，他就从梦中醒了。

　　看着隔壁紧闭的门，季清河真想进去看看那里有没有高瑞存在的痕迹。可是季清河不敢，季清河怕这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散。

　　最近公司很忙，季清河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今天也是，季清河进了电梯，揉了揉眉头。在电梯门快合上的那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打开挡住了门，只不过这次无名指上没带戒指。然后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英俊，五官深邃，目光冰冷。

　　季清河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高瑞，仿佛在做梦一般。电梯开了之后，他走了出去，季清河跟着跑了出去冲他喊了一声：“高瑞。”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季清河，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语气问：“你是谁？”

　　季清河停下了向他走去的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不记得我了？”

　　他看着季清河沉默了片刻，声音充满了冷淡，“我不认识你。”说完便转身走了，季清河在原地看着他进了家门，然后关上了门。

　　十六

　　回过神来，季清河才发现他在家门口。而高瑞进的那间房，是他以前住的那户。

　　季清河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把东西放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两年前高瑞消失前就对他说过，两年后他会遇到刚回国的高瑞。只是没想到高瑞会不记得他，也没想到高瑞居然还会住在隔壁。现在的这个高瑞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他，所以才没有对他的记忆。

　　这两年来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借此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高瑞。与高瑞一切相关的东西都消失了，除了那张留有笔迹的合影外，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回忆高瑞。还有那脑中那些短暂的记忆，他害怕有一天连这些记忆也会消失。

　　许是工作累了，季清河躺在床上有些倦意，看着天花板竟渐渐入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是他与高瑞去看电影。这场电影是之前他们没有看完的那场，就像现实所发生的那样，高瑞接到了电话后离开，就连在梦中他们也没把这部电影看完。两年来，季清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这个场景了。无论是第几次做这个梦，结局都是一样，他们永远都没有把这部电影看完。

　　待他醒来看向窗外，夜色已晚。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他随便煮了点泡面填肚子。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不能坐以待毙。正如高瑞所说，两年后他回来了。只是他为什么会不认识自己，难道这个时间点的高瑞根本没见过他。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两年前的那个高瑞来自未来，而现在的这个高瑞刚回国，所以对他没有任何记忆。

　　这么一来，事情变得有点棘手。想起高瑞对他冷漠的样子，那冰冷的目光与语气就像是一把利刃往他心窝上戳。可是即使高瑞不记得他了，他也不能放弃，他爱高瑞。两年前赵强所说的那些话他记得很清楚，高瑞是为了救他才穿越回去的。穿越时空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可是高瑞依旧这么做了，这都是为了他。那他又怎么能因为高瑞不记得自己而放弃高瑞，让他与高瑞形同陌路，这件事他办不到。

　　虽然说不能坐以待毙，可是他又要怎么样才能接近高瑞呢？高瑞不像常人那么容易接近，他警惕性很强，对陌生人冷漠。一想到这里，季清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最后，季清河还是用上了那个最土的方法：偶遇。当年他与高瑞不也是因为偶遇才认识的吗，那么这个方法现在也应该适用的。

　　这几天他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开关门声，计算着高瑞外出和归来的时间。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高瑞就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偶遇到过高瑞。现在想想，两年前他能经常遇到高瑞应该是因为对方想让他们偶遇。而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想到这里，季清河苦笑。

　　他记得高瑞说过，他是从国外刚回来的，那么回来的原因是什么？高瑞现在又在做什么？他只记得高瑞好像是做供应商的事，可是具体的他也没摸索得太清，高瑞也没怎么提。也是他心大，自己男朋友做什么都没弄清。现在想来，高瑞那个供应商的身份也应该是假的。那么现在这个时间的高瑞又是什么身份？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向季清河，可他都找不到头绪。

　　正当他在纠结这些问题时，他依稀听到隔壁的关门声与皮鞋踏在地上的脚步声，高瑞出门了。

　　十七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越来越远。季清河透过猫眼看着高瑞离去的身影，咬了咬下唇，一把拉开门向外走去。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时，季清河进了电梯。他看着身前挺拔的身影，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回忆起他与高瑞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也是在电梯里，那天他刚下班，高瑞就这么闯进了他的心里。

　　季清河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人真的是高瑞，季清河伸出手想触碰眼前的这个人。他想确认这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七百多个日夜，他终于把高瑞等回来了，可是为什么高瑞却不记得他了。

　　“叮”电梯门开了，高瑞走了出去。季清河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擦了擦泪水，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向前方的高瑞走去。

　　待他走到了高瑞身后时，他又犹豫了，他该怎么跟高瑞打招呼。难道要说，你好，我是你是男朋友。只不过你对我没记忆而已，因为我是跟未来的你谈恋爱的。这个说法谁会信。

　　正当季清河纠结的时候，前方的高瑞倏然停下了脚步。季清河却因为走神没注意到而撞了上去，他惊讶地抬起头，撞进高瑞深邃的双眸中。看着季清河呆愣愣的样子，高瑞皱了皱眉。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这个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着他。

　　“你好，我是你的邻居，我叫季清河。”片刻的呆愣后，季清河抢在高瑞前开口。

　　听到季清河的话，高瑞回想起前几天他刚搬来不久是有遇到过这个人一次。而且这个人好像还认识他，他还记得那天这个人叫了他的名字，以及听了他那句不认识的回答后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请问怎么称呼您？”季清河注视着高瑞的双眼，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高瑞。”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瑞丢下这句话后就走了，只留下季清河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直至看不见那个身影，季清河也没有追上去。

　　“至少跟他交换了名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季清河低声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

　　自上次与高瑞短暂的交谈后，季清河已经有一周没见到他了。高瑞从那日外出后，好像就没回来了，不过也许只是季清河跟他错过了而已。

　　季清河问过物业高瑞的事，物业告诉他这属于隐私，最多也只跟他说高瑞是个海归。他比季清河还要早就买下这里的房子了，只是一直没有搬进来而已。现在回国，自认而然就搬进来了。而且看起来是一个有钱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还是同一层楼。高瑞那套房的价格可比季清河那套贵了不止三倍，还有开的那辆辉腾。年级轻轻就买得了价格不低的房子与车，还有高瑞平常的衣着打扮，平常手上戴的那块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还有高瑞的气质，言行举止，这些加起来可以看出他非富即贵，反正不是普通人。

　　回到小区，季清河一走进电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席卷而来。细看地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珠。季清河脑中闪过几个片段，这不是跟两年前一样，是高瑞！电梯门刚打开，季清河就冲了出去。果不其然，就如两年前一样，他看到了高瑞满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

　　十八

　　季清河把高瑞送到了医院，做了手术。他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高瑞，思绪飘到了两年前。就如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样，从高瑞回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两年前他们所经历过的那样。

　　“高瑞，你到底是什么人？”季清河看着病床上的高瑞低声喃喃道，即使面色苍白也掩盖不了那张好看的面孔。昏睡中的他少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多了一分惹人心疼的脆弱，这时的高瑞好像不会那么难以靠近。

　　季清河俯身向前，描绘着高瑞的面孔。先是那好看的眉，接下来是紧闭的双眼，纤长蜷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季清河知道那下面是双幽深如湖水般的瞳孔，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他跟高瑞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次只要他与高瑞对视太久，就会觉得脸上有火在燃烧。指尖划过高挺的鼻，最后是那浅色的薄唇。都说嘴唇薄的人都薄情，可高瑞却很深情，为了救他而穿越遥远的时间，即使他知道那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这么爱他的高瑞，现在却不记得他了呢。眼眶逐渐湿润，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季清河感到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他看到泪水打在了高瑞的脸上。就像有感应一般，高瑞皱了皱眉，似乎有要醒的迹象。

　　季清河的手刚缩回去一半，高瑞就睁开双眼，那双黑蓝的眼在迷茫片刻后恢复清明。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身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怎么在这里？”高瑞警惕的看着季清河。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清河看着那双眼充满了防备，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受伤了，我把你送到了医院。”细听还能从这句话中找到那么一丝委屈。

　　高瑞回忆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在迷迷糊糊之际，他似乎有听到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唤。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这个只见过两次的面孔。

　　季清河看着高瑞眼里的戒备消失，他低声道：“你刚动了手术，先别乱动。”

　　“嗯。”高瑞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冷淡，“多谢你送我到医院，请问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季清河看了眼床头柜上那台报废的手机，顺着他的视线，高瑞自然也看到了。

　　“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需要给我助理打个电话。”高瑞问道。

　　季清河错愕地看着高瑞，助理？这回居然有助理了。上次在医院，问他要不要给家人打电话他都不需要，这次居然主动提出要打电话给助理。

　　也许是季清河太久没反应，高瑞以为季清河想拒绝他：“如果不方便的话...”

　　季清河打断高瑞的话，拿出手机连忙道：“不会，借个手机而已，给你。”

　　高瑞接过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拨了出去。没过多久，电话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甜美清澈的女声：“你好，请问...”

　　“顾青，是我。”高瑞出声。

　　对方一听到高瑞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高先生，你怎么样了，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你等等。”高瑞说完后转头看了眼季清河，季清河明白他在问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