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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当高瑞看到季清河满身是血倒在他面前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他抱着季清河逐渐冰凉的身体，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失去生机闭上了双眼。他再也看不到季清河睁着那双清澈的眼，温柔地喊他高瑞了。一想到这里，高瑞就感到自己被凌迟般痛苦，就像身上的血肉一块又一块地被剜了下来一样。

　　“高先生，季先生已经走了。”高瑞抱着季清河的尸体已经一天一夜了，顾青看着高瑞把头埋在季清河的胸口，有些不忍。她从未见过高瑞如此脆弱的一面，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陶瓷娃娃一般。

　　顾青抬起手向触碰高瑞，但是在半空中顿住，她想起高瑞不喜欢别人的触碰。难过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这个男人该有多爱才会这样，她落下一滴泪水对高瑞说：“高先生，节哀。”

　　赵阳被判了死刑，在监狱到临刑前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会梦到季清河倒在他眼前。是他杀害了季清河，他杀害了这个世上除了他父亲外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在痛苦的深渊中度过，死刑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季清河，对不起。”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到季清河温润如玉的面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赵阳，一起去吃饭吧。”

　　夏天听闻季清河的死讯，大闹高瑞的公司，让高瑞交出季清河。可是高瑞却带着季清河的尸体消失了，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高瑞把公司交给了顾青，回到了国外，带着季清河回到他儿时生活的地方。他没有把季清河的尸体火化，而是用一种高科技把他的尸体冰冻住，季清河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成年的鸟儿飞回自己的故乡，可它却发现那片森林早已消失，它失去了它的森林。那是它的安生之处，那是它的家，它成为一只失林鸟。最后沉睡在那片荒芜之处，与泥土融为一体，再也没有睁开眼。”高瑞合起书，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季清河，“清河，今天的故事说完了。”季清河喜欢看书，所以高瑞现在每天都给他念一些故事。

　　看着季清河安详的面孔，脸上就像挂着笑。高瑞轻轻拂过他的额发，眼里充满了宠溺。

　　高瑞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但是每次穿越到过去只能维持几小时，并且副作用很大。高瑞想起季清河说过，在未来高瑞回到过去见过他。现在的他终于明白，未来的他为什么会不顾生命危险回去了。比起季清河，他的命又算什么。他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记得上次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还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那天是高瑞的生日，她刚从国外回来，为了给高瑞过生日。高瑞开心的在家里等着她回来，可是却接到了一通告知高瑞母亲出车祸去世的消息。后来为了救她，高瑞使用了这个能力。高瑞回到过去，让高瑞母亲不要回来，今年他一个人过生日没关系的。在高瑞的坚持下，母亲同意了。

　　就在高瑞以为自己成功地改变了历史的时候，高瑞再次接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母亲想给高瑞一个惊喜，还是回来了。命运的轨道并没有偏离，历史再次发生了。高瑞失败了，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母亲。

　　看着季清河安详的面孔，他收紧拳头，他不能再失去季清河了，哪怕是用命来换。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高瑞设定了计划。高瑞要回到两年前，把那些意外全处理了。在计划实施前，高瑞打了一通跨时空的电话。听着电话的接通声，高瑞内心很紧张。电话的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高瑞抑制自己叫出季清河名字的冲动。

　　“你好，请问你是谁？”

　　高瑞没有说话，听到电话的那头季清河的低喃：“打错电话了吗。”

　　在季清河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高瑞忍不住出声：“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季清河沉默了很久，高瑞听到他说：“你打错电话了。”

　　“没有，我没打错，你不要挂，你听我说。”高瑞急切地出声阻止。

　　就在高瑞死心的时候，他发现电话居然还在通话中。他开始对电话那头的季清河说出那些一直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高瑞说我爱你，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可是我爱你。

　　就这样，每天这个时候，高瑞都给季清河打电话。就是为了听见季清河的声音，每次季清河都是等高瑞说完才挂了电话。季清河这个人就是这样，心太软了。明知道不认识，还是会认真听他把话说完。

　　最后一次，在结束通话前，高瑞告诉他：“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等我。”留下这句，高瑞便挂了电话。

　　离开前，高瑞找人打造了两枚对戒，里面刻有二人的名字，他小心翼翼地给季清河戴上。看着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中的季清河，仿佛下一秒就会起来对他微笑。高瑞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看着他说：“清河，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他不能失去季清河，他一定不能失败。

　　准备好一切后，高瑞穿梭时空回到三年前。他看到了会动会说话会笑的季清河，听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可是他现在不能出去见季清河，高瑞怕吓到他，怕改变了历史。为了可以更快地见到季清河，高瑞搬到了他的隔壁，两年后他回国住的地方。

　　就这样高瑞一边回到过去寻找赵强的踪迹，在暗处保护季清河。一边又回到未来照顾病床上的季清河，他抚摸着他安详的睡脸说：“清河，今天我又回去见你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一个月后，高瑞像往常那样暗中跟着季清河回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在季清河进电梯之后，他立刻冲了上去挡住了电梯门。季清河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再次与那双清澈的眼对上，高瑞的内心掀起浪涌。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装作不认识季清河的样子进了电梯。由于害怕季清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所以高瑞背对着他。电梯里安静得好像听得到季清河的呼吸声。高瑞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想去拥抱他的动作。

　　电梯门开了，高瑞走了出去。他知道季清河就在他的身后，可他不敢回头。他径直走到家门口开了门，走进过去关上门。用猫眼看着季清河安全地进了家门，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高瑞靠在门上，身子无力地滑下。回到过去的副作用实在太大，现在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高瑞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赵强的巢穴，经过一番乱斗。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而自己也受了重伤。高瑞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回到小区，靠薄弱的意识坐了电梯上楼。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走到家他就倒下了。

　　再次醒来高瑞发现自己在医院，然后他看到了季清河，是季清河救了他。季清河照顾了高瑞很久，明明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自那以后，高瑞跟季清河开始有了交往。有一天，季清河居然向他表白了。高瑞真的很开心，可他不能答应季清河，所以高瑞拒绝了他。看到季清河黯然神伤的样子，他的胸口仿佛被刺了一刀。

　　他开始躲季清河，又回到暗处保护季清河的日子。

　　一天他看着季清河拿着行李在楼下等人，不久一辆车停在季清河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高瑞看清楚那个男人是夏天。他看着季清河上了夏天的车，直到那辆车开出了小区他才收回目光。

　　赵强又出现了，高瑞开始追踪他。一天高瑞回家，撞见了刚到家的季清河的夏天，他们的样子很亲密。夏天走后，季清河又跟他说了一些话，看着季清河眼中的哀伤，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过季清河，在季清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瑞吻上了他的唇。瞬间高瑞感觉心跳如鼓点般跳动，每次落下都稳稳地砸到了他的心尖上。

　　高瑞想去他妈的小心翼翼，去他妈的顾忌。高瑞抬起手抱紧季清河，加深了这个吻。他就像是一个瘾君子，而季清河就是他的瘾。

　　他们在一起了，这段日子真的是高瑞过得最幸福的日子。看到现在的季清河越开心，高瑞想到未来陷入沉睡中的季清河就越难受。他一定要救回季清河，一定要。

　　由于穿越次数过于频繁，他的身体快坚持不住了，他得加快行动。终于有一天他再次发现了赵强的踪迹，可他没想到，赵强居然绑架了季清河。在打斗过程中，他杀了赵强。可那种无力感又来了，高瑞知道自己得走了。

　　季清河抱着他的身体流泪，他真是个混蛋。怎么又让他的清河哭了，可是他这次再也没有力气给季清河擦眼泪了。在消失前高瑞告诉他两年后，他们会再见面。这时候高瑞才意识到，原来是这样啊，时间回归到正常的轨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两年后的高瑞从国外回来，再次遇到季清河。

　　回到未来的高瑞给过去的夏天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季清河在哪里，高瑞知道他会去的。

　　高瑞抱过季清河低声喃喃道：“我回去了，清河，我回到过去了。我都知道了，与你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高瑞等了很久，季清河也没有醒来。

　　“怎么会这样？”高瑞不敢相信地看着季清河，为什么会这样，他分明把赵强杀了，为什么季清河还是没醒过来。他抱着季清河的身体颤抖着，“清河，对不起。”

　　高瑞不知道季清河要什么时候会醒，不过不管要多久他都会一直等着季清河。

　　有一年，夏天居然找上门来了。这个地方非常隐秘，夏天居然能找到这里，看来费了很大的功夫。他应该真的很在乎季清河，这么多年也没放弃寻找季清河的下落。

　　夏天变得更加成熟，虽然他恨高瑞让季清河变成这样，但是他也知道季清河有多爱高瑞。他看着季清河说：“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嗯。”高瑞温柔地看向季清河。

　　夏天看到高瑞温柔的目光暗惊，一向冷漠的高瑞居然也能流露出这样的目光。没想到他与高瑞有一天也能这么平静的在一起说话。

　　“清河，我下次再来看你。”夏天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之后每隔一年夏天就会过来看望季清河，偶尔还会跟高瑞泡泡茶，下下棋。

　　再有一年，高瑞居然遇到了几年前遇到的那个老汉。老汉的皱纹变得更多了，但是那双眼睛还是很亮。

　　高瑞看到他感到很诧异，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遇到老汉。他上前打了个招呼，“前辈，好久不见。”

　　“年轻人，又是你啊。怎么，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年轻人呢？”

　　提起季清河，高瑞的目光黯了黯，“他不在了。”

　　老汉看着他笑意更浓，摸了摸胡子说：“怎么会不在了呢，他不是正在家等着你吗？”

　　高瑞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你...”

　　“快回去吧，他在等着你呢。”老汉冲高瑞挥了挥手。

　　“谢谢前辈。”高瑞说完这句话就加快了脚步往家的方向离去。

　　老汉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摸着胡子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能有所为。”

　　到了家门口，高瑞推开门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他慢慢推开了门。

　　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高瑞放轻了脚步，生怕把对方吓跑，他走到对方身前停下。那人好像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对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那双清澈的瞳孔被染上了金色，这一秒空气中的细尘仿佛都静止了，高瑞听到他的清河对他说道：“你回来啦，高瑞。”

　　离家许久的鸟儿终于回到幼时生活的那片森林，在那片森林幸福地生活下去。

　　正文完

　　番外：初/夜那些事

　　季清河醒来发现已经过去七年了，高瑞脸上的线条不再柔和变得更加成熟坚韧，那双黑蓝的瞳孔更加幽深。三十岁的高瑞就如沉淀了多年的美酒一般，醇厚浓郁的芬芳，让人更加着迷。

　　而季清河好像从未变过，也许是冰冻了七年，他的时间没有流逝。顶着那张纯良白嫩的面庞，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一样，出去告诉别人他已经三十五了也没人会信。

　　有次他跟高瑞外出，被人误认为是高瑞的弟弟。季清河佯装生气的样子质问高瑞，七年过去了，为什么我还是长这样，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高瑞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居然在他耳边唤了他一声小季哥哥，问他满意了吗。

　　湿热的气息打在耳朵上，季清河没想到高瑞竟然会这么回答，顿时红了脸。他害羞地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高瑞看到季清河红着耳根子脸红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季清河居然这么害羞。

　　自那以后，高瑞像是找到了季清河的弱点，每次季清河抱怨别人说自己是他哥哥的时候。高瑞总会俯身靠近季清河的耳边，轻唤他一声小季哥哥。

　　每到这时候，季清河总是红着脸不再说话。高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他想。

　　说起来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却还停留在亲亲抱抱的阶段。虽然有些时候会擦枪走火，但是每次都没有做到最后。高瑞总是拿他身体才刚刚恢复、不宜做剧烈运动来搪塞他。一开始季清河也没想太多，可是经过多次失败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高瑞没有吸引力。

　　大家都是成年男性，在一起怎么可能只停留在亲亲抱抱阶段，他也想跟高瑞进一步深入了解。可是，他也脸皮薄啊，怎么可能好意思直接跟高瑞说想跟他上床。

　　所以，这件事就耽搁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天，季清河从外面买菜回来，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他记得高瑞今天说会提早回家，今晚在家吃饭的。可是现在居然没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玄关的灯，暖色的亮光瞬间照亮了走廊。他看到高瑞今天穿的皮鞋放在一旁，心里的疑虑更加深了，高瑞回来了？

　　他一边拖鞋，一边冲里面喊道：“高瑞，你在家吗？”

　　久久也没有人回应，这是怎么回事？

　　当季清河走进客厅时，发现饭桌上有两根点燃的蜡烛，还有精致的高脚杯。他诧异地放下东西，走近饭桌。

　　“你回来了。”高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季清河感觉身后有有一双手环住他的腰。

　　季清河转过身，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身前人的样子。深邃的五官，幽潭般的双眼，借着烛光季清河看到自己的面庞映在里面。任谁被这么一双深情的眼睛看着，都会受不了吧。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在家怎么不开灯？”季清河碰了碰高瑞的鼻尖小声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高瑞眼里带着笑意，也碰了碰季清河的鼻尖。

　　高瑞开了暖灯，一瞬间客厅里的景象呈现在季清河的眼前。

　　墙壁上挂满了他与高瑞的合照以及他自己的单人照，他一张一张看了过去，脑中渐渐浮现出他跟高瑞从初见到相恋的场景。他走到一张照片前停了下来，这是他跟高瑞的第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他笑得一脸幸福，高瑞温柔地看着他，身后是染上落日余晖的海滩。

　　“这是？”季清河转过身惊讶地问道。

　　高瑞看着他睁得圆圆的双眼，看起来就像个受惊的兔子，莫名觉很可爱。

　　“喜欢吗？”高瑞问。

　　“喜欢。”季清河感动地点了点头。

　　突然，高瑞单膝下跪，从身后拿出一个装饰精致的盒子。季清河震惊地看着他，是他想的那样的吗？

　　高瑞打开了盒子，一枚戒指安静的摆在上面。“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虽然实际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从小到大，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季先生，你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

　　季清河没想到这些话是从高瑞的嘴里说出来的，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与高瑞早就戴上了对戒，但是高瑞还未正式向他求过婚，现在高瑞居然真的向他求婚了。眼里涌出泪水，对上高瑞温柔的双眼，他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