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赵阳在一旁不停絮叨，季清河说：“好了，别人的事不要管太多。管好自己就好了，知道了吗？”

　　赵阳听到季清河的话耸了耸肩，倒是安静下来了。

　　季清河回想起霍叔华那句“过来”，分明带有宠溺的成分存在。传言霍叔华一向冷酷无情，现在居然对自己小舅子这么温柔，真的是令人大跌眼镜。不过季清河倒真的有听说过霍叔华结婚的传闻，那个女人好像比霍叔华小了十五岁。霍叔华是在酒吧遇到她的，被迷的七荤八素，立马就让手下把这个女人接回了家。能让霍叔华如此痴恋的女人，应该非同一般。再想想那位小舅子，霍夫人相貌应该也不差。只不过，据说霍夫人在三年前就出意外去世了。看来霍叔华对霍夫人的感情很是深厚，连带着对小舅子都这么温柔。这位霍先生并不像传闻那般铁石心肠，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回到公司，季清河就被员工热烈迎接。

　　“季经理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大的单子居然一下子就拿下了。”

　　“对啊对啊，季经理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清河，你回来了。”夏天一听季清河回来，立马放下手上的事务出来迎接他，“这次出差辛苦了。”

　　“诶，夏经理，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赵阳从季清河的身后走了出来，有些不满地说：“怎么大家都只夸季经理，没一个人理我。”

　　“好了好了，你也很辛苦。”一旁的季清河无奈地笑道。

　　“为了庆祝这次公司拿下大单子，今晚大家的晚饭我包了，请大家去钱柜。刚好明天周六，可以玩得晚一点。”夏天说。

　　“夏经理威武。”一听到夏天的话，员工都炸开了锅，“夏经理今晚钱包不保哦。”

　　“小心我们把你吃穷。”

　　看着大家笑容满面的样子，季清河心里就像淌过一条温暖的河流。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在季清河的耳边响起，五光十色的灯光不停闪烁。人群中混杂着穿着性/感的女人，她们疯狂地扭着腰肢在台上舞动。看着这群魔乱舞的样子，季清河默默坐在一旁喝酒。

　　夏天拒绝了跟他搭讪的女人，走到季清河身旁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不跟他们一起？”

　　“不太习惯这里，年级大了玩不动了。”季清河回答。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夏天问。

　　季清河沉默了许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我失恋了。”

　　“是高瑞吗？你的那个邻居。”

　　季清河诧异地看向夏天，“你怎么知道？”

　　夏天苦笑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这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清河，你才跟他认识多久，有必要为了他这样吗？”

　　“你还记得两年前我说的男朋友吗？那个人就是高瑞，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季清河说。

　　“有些事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往前走不好吗？”夏天注视着季清河，彩色的灯光打在季清河的脸上，让这张温润的面孔增添了几分魅惑。夏天收紧拳头说：“清河，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

　　许是猜到夏天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季清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夏天，我不想破坏我们多年的感情，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好了。”

　　听到季清河的话，夏天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其实早就猜到会这样的，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会很难过。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不再说话。

　　凌晨两点，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夏天和季清河都喝醉了。助理先送夏天回家，留下赵阳陪季清河。

　　“季经理，季经理，听得到我说话吗？”赵阳看到一向稳重的季清河喝得烂醉，蹲下在季清河的耳边音量提高了几个分贝。

　　“赵阳，是你啊。”季清河笑着说，目光有些溃散。

　　“季经理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在震耳欲聋的音响下，赵阳大声说道。

　　“没事，你继续玩，我去卫生间打个电话叫我朋友来接。”季清河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站得很不稳，摇摇晃晃的。赵阳看他这样很不放心，跟着他到了卫生间。

　　季清河刚走到卫生间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滚，有什么要从喉咙里满上来。他冲到洗手台低头开始狂吐。

　　“季经理，你没事吧？”赵阳动作小心翼翼地拍着季清河的背。

　　也许是吐过后，季清河感觉好受了点，但是脑中还是一片混沌。他掏出手机，看着联系人那一栏熟悉的名字，想都没想就拨了出去。

　　没过多久，电话就接通了，高瑞清冷的声音传来，“季清河，有什么事吗？”

　　“高瑞，你睡了吗？我好想你。”说完季清河就倒下了。

　　高瑞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慌乱，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高先生你好，你是季经理的朋友吗？是这样的，季经理喝多了，能麻烦你来接他一下吗？”

　　高瑞犹豫了一会儿，“地址发给我。”

　　一小时后，高瑞按照对方发来的地址找到了季清河。听到这可以震破耳膜的声响，高瑞皱了皱眉。在寻找季清河期间有好几个人上来搭讪，高瑞全都视而不见。他不明白为什么季清河会来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几分钟后他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季清河，旁边还有一个清秀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到高瑞时，瞳孔有些微微放大，有那么一瞬间高瑞感受到他的敌意。

　　男人扬起笑容问他：“你就是高先生吗？你好，我是赵阳，季经理的助理。”

　　高瑞对他点了点头，越过他扶起季清河。季清河被他的动作惊醒，待看清来人的面孔是，他有些呆愣地笑道：“高瑞，你来啦。”说完就一把抱过高瑞，声音带了些哽咽，“你终于来了。”

　　高瑞想把季清河拉开，但是季清河抱得太紧了，他一下挣脱不了。他冷冷地说：“放开。”

　　“我不放，高瑞，你这个大坏蛋，大骗子。说什么会爱我一辈子，都是骗人的，还说不记得我了。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高瑞，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季清河抱着他不断地哭着，宣泄着这些日子的痛苦。

　　季清河感觉身前的人停下了动作，最后也许是哭累了，季清河不再挣扎慢慢陷入了睡梦中。入梦前，他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听到那个人无奈地说：“季清河，我该拿你怎么办？”

　　恍惚间，季清河想起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三年前，那通神秘的电话，那句“我真的好想你”。还有什么呢？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他脑子现在一团糟，没有抓住那一丝思绪。他只感到自己好像被抱起来，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很放松。轻飘飘的，就像躺在一团柔软的云朵上面。

　　二十九

　　剧痛如同潮水般涌上，全身宛若被车轮碾过，这是季清河醒来的第一感觉。上次喝到断片儿还是两年前的时候。他起身环顾四周，冷冰冰的灰色调设计，他居然在高瑞家。

　　他怎么会在高瑞家？他记得昨晚他和夏天他们在酒吧，之后他喝了很多酒。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他给高瑞打了电话。再然后高瑞来了，他居然还抱着高瑞撒娇。丢死人了，他都快三十岁了，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下抱着高瑞撒娇。而且那个时候赵阳还在，这样他以后怎么在赵阳面前做人。

　　在季清河处于懊恼时，高瑞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到季清河抱着枕头蹂躏，“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季清河意识到高瑞进来后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高瑞回答。

　　“咳，昨晚...麻烦你了。”季清河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高瑞看着季清河顶着凌乱的头发、呆愣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再回忆起昨晚季清河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缠着他不放的样子，眼里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是挺麻烦的。”

　　季清河没想到高瑞竟会这样回答，他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高瑞听到他的对不起没说些什么，他走到床边停下，把手中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季清河现在还处于尴尬混乱的思绪中，一时没没听出来高瑞语气中的关心。这要放在平时，他早就开心得在心里转圈圈了。“还好。”

　　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我先回去了。”季清河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嗯。”

　　听到高瑞的回答，季清河立马起身往门口走，一心想逃离这尴尬的处境。当他走到一半时，高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一下。”

　　季清河转身疑惑地看向高瑞。

　　“枕头。”

　　季清河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枕头抱走了，他慌张地退了回去把枕头放下，“不好意思。”

　　高瑞看着季清河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笑出声。

　　啊啊啊，太丢人了，简直丢死人了。季清河扶着额头在内心嚎叫。在经过客厅时，他的目光好像扫到了什么。

　　他走到茶几前停下，拿起那张消失了很久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季清河疑惑到，这照片怎么会在高瑞家？他一直以为这张照片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现在居然出现在高瑞家。是被高瑞捡到吗，那为什么不归还于他？

　　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心里油然而生。再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还有他忽视的一些事情，内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就如同火山喷发般，迅速又猛烈，季清河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放下照片，立刻转身调头回刚刚那个房间。 然后他就看到高瑞眼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温柔，这样更加令他确信脑中的那个想法。

　　高瑞看到他回来，立刻收回眼里那一抹温柔，再次恢复成冷淡的神色，“怎么了？”

　　季清河没回答，他慢慢走近高瑞，直到他身前才停下，“高瑞，陪我去个地方吧。”

　　高瑞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头。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季清河慢慢凑近高瑞，直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好吗？”

　　对上季清河那双明亮的眼睛，高瑞的心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在季清河期待的注视下他开口回答：“好。”

　　周末季清河和高瑞到了约定的地点，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海边。即使是在灼热的阳光下，还是抵挡不住人们对大海的向往。再加上是周末的原因，来这里游玩的旅客就更多了。

　　耳边是海风拂过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是大海与天空连成一片。有些事情从未变过，有些事情好像又变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季清河目光放向远方，眼里浮现出思念。好像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我们还在这里合影留念，之后你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了我。我一直带在身边，可是...”季清河眼里浮现出浓浓的失落，就连语气都变得悲伤起来，“可是现在那张照片被我弄丢了，再也早不回来了。”

　　高瑞看着这样的季清河如鲠在喉，那句其实照片在我这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你也不记得我们经历的这些事。但是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至少我不会忘记我们经历的那些美好。”季清河收回目光转头笑着看向高瑞。

　　高瑞皱着眉，季清河口中的那些事他一无所知。季清河爱的是那个跟他经历了那些事的高瑞，而不是从未经历过的他。想到这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高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他又放弃了。

　　“走吧，既然都来海边了，就放松去玩吧。”说完季清河就向人群中走去，高瑞站在原地看着季清河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他也跟了上去。

　　“谢谢叔叔。”小女孩接过球笑着对季清河道谢。

　　看着她粉雕玉琢的脸，季清河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虽然过了两年，但是他还是记得这个小女孩，当年他也是把球还给了她。两年过去了，小女孩脸上褪去了稚嫩，面孔变得更加柔美。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们居然再次相遇，居然还是在同一个地点。

　　“怎么了？”看着季清河走神的样子高瑞问道。

　　“没什么。”季清河回答，“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高瑞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想远离那里。可是没想到季清河却起了兴趣，高瑞不得不上前跟去。

　　“哇，这么神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人群中传出惊讶的女声。

　　“真的这么灵吗？也帮我算算。”

　　“不好意思，今日老朽累了，不再算卦。”沙哑腐朽的声音传来。

　　“切，真没意思。”听到对方的回答，人群一哄而散。

　　季清河才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眼睛却黑得发亮。这不是那个神棍吗？这么巧居然又遇上了。季清河还记得当年他劝自己和高瑞分开的时，想想他现在应该也不记得高瑞了。于是季清河走到了他的摊子旁，老汉看到他后眼里闪过诧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老汉把目光从季清河转到后面的高瑞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又是你们。当年劝你们分开，没想到现在你们还在一起。”

　　听到老汉的话，季清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与身旁的高瑞视了一眼，二人相互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疑惑。

　　“你认得我们？”季清河问。

　　“别看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是记忆力还行。”老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回答。

　　“你记得他？”季清河指着高瑞问老汉。

　　老人摸了摸他的胡子，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两年而已。怎么，你们都忘了？年轻人不行啊，还不如我这个老东西脑子好使。”

　　老汉看向高瑞，笑容突然僵了僵，震惊地看着高瑞，“你...”

　　高瑞疑惑地看向他，那老人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怎么了？”季清河想不到这老汉居然记得高瑞，他一直以为所有跟高瑞有接触的人都忘了高瑞。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

　　老汉没搭理季清河，他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季清河激动地问。

　　老汉抬起头看向季清河和高瑞摇了摇头，眼里竟浮现出怜悯：“年轻人，珍重眼前，不要等到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你们走吧。”

　　之后无论季清河怎样追问，那老汉都闭口不言。最后一个转弯的功夫，那老汉居然就消失了。果真是个高人，不仅记得高瑞，居然还能在人的眼皮底下消失。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记得高瑞的人，还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现在居然不见了。什么也没问出来，还留下一句不知所谓的话。季清河失落地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落日脑中闪过什么，“高瑞，我们合个影吧。”

　　高瑞想出口拒绝他，可是季清河出声打断他的话，“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个影，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听到季清河这句‘再也不会纠缠’，高瑞竟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痛，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季清河。落日的余晖笼罩在季清河的身上，令他的面孔看上去更加柔和，高瑞说：“好。”

　　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走到家门口前，季清河停下了脚步突然抱住了高瑞，他低声说：“这段时间谢谢你，以后...我们只是普通邻居。”

　　高瑞收紧拳头，眼里不断挣扎，脑中浮现出老汉那句‘不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季清河松开了高瑞，怀中变得空荡荡的，就好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高瑞不再忍耐，心里的防线轰然倒塌。他一把抓过季清河的手再次把他拥入怀中，在季清河震惊的目光下低头吻上他的唇。

　　两唇相触的那一刻，高瑞感到心里那块不知名的缺口终于被填满，发出了满意的喘息。

　　“高瑞，你...”

　　“这样你还不明白吗？”他终于还是跌入了季清河的陷阱，心甘情愿一点又一点地不断下坠。

　　听到高瑞的回答，季清河紧紧地抱着高瑞回吻。唇齿交融混杂着季清河的泪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分开，季清河的嘴唇又红又肿。看着季清河湿润的眼角，高瑞心疼地给他抹去泪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