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广陵王府与公主府在南城里也在两个方向, 公主府离禁宫最近, 马车走了两刻钟才到。

  陆平没有跟来, 马车上只有陆清檀与阿九。马车一停下,阿九立即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陆清檀则慢悠悠地踩着凳子走下去。

  不知是串通好的还是怎地,阿九一下马车, 高峤就迎面走来, 玉冠束发,藏青色的袍服穿得异常隽秀。皇家的子弟都是精雕玉琢出来的,一个塞一个的俊美。

  广陵王府是龙潭虎穴, 阿九自然不会轻易进去,尤其是她一人而来,更不会轻易进去。是以, 她就站在阶梯下等着高峤过来,身后则站着王妃陆清檀。

  后者见到高峤后屈膝一礼, 朝他微微点头。

  高峤立即喜笑颜开, 也不知是见到阿九,还是因为王妃的点头。他走向阿九,虚情假意道:“阿弥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听闻你好事将近, 我也备好贺礼了。”

  阿九闻言抬眼看向他,却没有说话,让高峤接不下去了,她一言不发的模样看着有些渗人。

  他知晓这是正常反应, 任谁知晓婚前的妻子不贞,都不会喜笑颜开。

  “阿弥这是怎么了,怎地不高兴,不如我们进去说罢。”高峤侧着身子,让出入府的通道。

  阿九面色当即一沉,“先前你的王妃入我公主府说了些许不太好的话,孤来此处求证,不用入府的。”

  王府门前大庭广众,正合高峤的意思,就为了将此事宣扬出去,也不会急着请人入府。

  陆清檀适时地靠近高峤,擦着自己的眼角,低低道:“王爷对不起您,妾身将您与阿姐的事告诉长公主殿下了,殿下毕竟要……”

  阿九望着高峤隐勾起的唇角,心头莫名生气无名火,她猛地出声问道:“皇兄告诉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阿九做了多年的孟婆,身上带着几分戾气,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府门前热闹的气氛骤然一冷,空气几乎瞬间凝滞,如刀悬头顶,三人对峙紧张到了极点。

  陆清檀心中发虚,不自觉地往高峤那里躲了躲。高峤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局面,也不觉得害怕,但面带愧疚,低声道;“那日我酒喝多了,榻上那人真的是陆清宴,我迷迷糊糊就……阿弥你也知道,酒后就……”

  话未说完,凌厉的一拳打过去,高峤猝不及防地直挺挺地往后栽去,一旁的陆清檀吓得尖叫出声,却向一侧躲去。

  阿九一拳挥出,自己手背疼得厉害,方才连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看到高峤那张讨人厌的脸,自己忙上前拽住他的衣领,照着他精雕玉琢的的脸又挥了几拳。

  府门外守卫已经怔在了原地,上前过去想拉开二人。高峤也被打懵了圈,反应过来时脸上挨了几拳,脸上好像裂开了一样疼,眼前疼得一片昏天黑地。

  侍卫跑过来,又不敢对长公主动手,小皇帝的亲姐姐,谁敢上前去拉扯,他们一个分神,高峤被打得满脸是血,阿九不揍别处专揍脸颊,一面嘀咕道:“你既然不要脸面,那干脆都不要了,毁了你这张脸……不要了……”

  瞬息间又添几拳,充耳不闻侍卫的求饶与陆清檀的尖叫声,每一拳下去都下了死手,高峤想逃走却发现看不见路,反抗的手兀自挥舞着,没有起到一点用处。

  王府门前高峤的声音愈发小了,侍卫这才拼着犯上的罪名将长公主推开,阿九不经意间被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就摔在地上,掌心擦破皮,一阵火辣辣的疼。

  被侍卫救下的高峤躺在那里,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看上去极为狰狞。

  陆清檀吓得手足无措,没想到长公主平时性子温顺,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下手这般狠辣,眼睛都不眨一下,高峤整张脸多半是毁了。

  阿九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揍人上,摔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不知是耳花还是何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莹白的手将她拉起来。

  接到连菊救急消息的陆清宴晚来一盏茶时间,目光落在阿九那只渗着鲜血的手背,她眼中光色寒了寒,怀中拿起帕子裹着那只手掌,回身抽出身后兵士手中的刀,冷眼觑着那些广陵王府的守卫。

  “方才是谁推的长公主?”

  一声厉喝,镇北将军眼里尽是煞意,高峤想爬起来却疼得直叫唤,说话都没有力气,扶着他的守卫看到陆将军手里的刀剑都是一惊,没人敢回应。

  陆清宴方才远远看见闹成一团,也看不见是何人动手,直接吩咐自己带来的兵:“都带回去,以下犯上,不用刑部审,直接拖回去处死。”

  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不知是何人将一守卫推出去,那人哆哆嗦嗦地望着陆将军手中的刀,膝盖发软跪在那里,“是长公主先……阿……”

  一声凄厉的叫唤,声音直让众人一颤,那守卫一只手被生生地砍下来,鲜血溅到陆清檀的绣鞋上,那只断手好似还在扭曲,那人早已疼得脸色发白,不知说话。

  ‘哐当’一声,那把刀直接丢在陆清檀的面前,吓得她魂不附体,惊恐望着陆清宴,以前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她从未在意过这个姐姐,可就是她如今权势滔天,就连厌恶她的长公主今日也倒戈相向。

  高峤被揍得认不清人,被人扶着站起来,手指着阿九所在的方向,气若无声地骂道:“高弥……我要去御前……参你……”

  阿九眼中冷意闪了闪,越过陆清宴上前又是一脚踹上他的腰间,一脚上的狠劲可是使了全身的力气,连扶着高峤的侍卫都被震翻倒地。

  乌泱泱的倒了一片,陆清檀眼看着高峤要被打死,嘶声喊道:“杀人啦……长公主杀人啦……唔……”

  刚喊一声就被陆清宴捂着嘴巴,她示意士兵将人绑起来,口中塞着布条。

  高峤被一脚踹到腹部,五脏肺腑都跟着疼,阿九俯视着他:“既然要参孤,孤便带你去御前走一趟,污蔑朝堂重臣,毁人清白,看陛下可会包容你,你既然不要脸皮,孤不用替你兜着。”

  她还想上前揍人,陆清宴一把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够了啊小祖宗,再打那张脸就真的不能要了。”

  陆清宴瞧她今日的狠劲,自己看了也害怕,高峤并不是文弱书生,竟被她打的生生不敢回手,可想而知多大的力气。

  阿九既然动手就没想此事简单了结,要闹就闹大些,横竖她占着理。她把心一横,道:“去御前。”

  陆清宴在传话的那里知道全部事情经过,此时看到她气成这番模样,心中也是感动,但她已将高峤打成这样,明日御史定会参她的。

  想了想,她道:“那便去御前。”

  阿九眼眸愈寒,又道:“还有陆平与她。”手指着被绑住的陆清檀。

  陆清宴似是不愿让陆平牵扯进来,阿九回身瞪着她:“陆平说的最多,既然他都认为那夜是你,那么今日已经闹大了,不怕再将他扯进来。”

  阿九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陆平都已经放弃她了,不顾父女亲情,她竟还念着感情。

  闹了这么久,京兆尹早就赶来,这里都是南朝尊贵显赫的人物,一个都不敢得罪,他和他的兵也看到地上那只手,吓得不敢后退一步。

  阿九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端起长公主的威风,面上没了笑容,阴气沉沉,冷声道:“来得正好,你将广陵王殿下抬去御前,孤要去陛下辩驳,不会让你为难。”

  京兆尹哪敢不应,不过顺便请了太医去御前,广陵王面上都是血迹,看着很是渗人,若是死在半路上,只怕他也脱不了干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御前,小皇帝也是惊了惊,看着打成猪头一样的广陵王,心中虽是解气,面上却是震怒,喝问道:“何人大胆将皇兄打成这般,真是胆大妄为。”

  京兆尹不敢抬头,阿九走过去先开口:“我打的。”

  小皇帝做惯皇帝,下意识就想开口训斥,可对面是长姐,他只好先请太医救人,走下御阶道:“阿姐何故动手打人,若是受了委屈大可寻宫告诉朕,朕给你做主就是。”

  “她欺负我媳妇!”

  一语说完,殿内小皇帝、京兆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一惊,目光在陆将军与长公主之间来回穿梭,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陆清宴,道:“卿到底是为了何事。”

  陆清宴还未说话,阿九就抢先道:“我打人的,陛下应该问我才是。是陆平与陆清檀入我府,陆清檀声泪俱下告诉我,广陵王殿下将陆清宴玷污,说她不是清白身,让我不要娶她。他二人的话我自不信,那夜是我撞破好事的,榻上躺的人是陆清檀,我便去问广陵王,他竟承认了,如此不知廉耻,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打了。”

  陆清宴面上红白交加,抿紧唇角罕见地没有回话,微微侧身,避开小皇帝探究的眼神。

  高峤是醒着的,听到这话又气又急,从担架上爬起来,喊道:“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什么不是这样的,你春日来我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试探过我,让我假证明那人是陆清宴,我未曾应你,如今又是旧计重施。”阿九显得极为气愤。

  她与陆清宴已定亲,一荣俱荣,自然要为陆清宴争一争。

  陆清宴闻言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没想到阿弥也能靠得住,此事她不宜说话,且皇家兄妹三人之事,外人还是少插入比较好。

  高峤又气又恨又痛,只有进去的气息,都呼不出来气了,抓着太医的手一个劲地晃,想说话又发现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死死瞪着高弥。

  太医被他掐得疼,只能强自忍着。

  小皇帝大致明白这件事了,是高峤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婚事都已定下竟还想着翻云覆雨,他语重心长道:“可是阿姐也不该打他,什么事坐下来商谈就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兄长。”

  此事不能外传,只能瞒下去,且高峤这般样子面子里子都没有了,是最好的结局。

  阿九晓得适可而止,轻轻应了一声,拽着陆清宴就回去。

  *

  连菊在门口等得焦急,见到公主府的马车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阿九从上面走下来,一只手包着帕子,她捧着那只手,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急道:“殿下手这是怎么了,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血都是别人的,最多擦破点皮而已,不用紧张的,我把高峤揍得他娘都不认识他了,他不要脸我就帮他撕了。”阿九洋洋得意,一面大步往府里走去。

  冬日寒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就差没有一蹦三尺高,身后陆清宴看着她异常欢快的模样,唇角抿了抿。父亲算计她之事,母亲都不敢出头,对方又是高峤,人人惧怕,唯独这位傻乎乎的长公主甘愿得罪旁人来为她解释。

  她垂下眼睫,一步一步走进去。

  屋内的连菊将长公主手上的帕子解开,上面的血迹早就凝固,看上去很狰狞可怖,哪怕知道不是殿下的血,她心中也疼了下,便道:“殿下想要出气何苦自己动手,吩咐随从就是,奴婢让他们跟着您,竟也不晓得帮您,待会出气就狠狠惩罚他们。”

  “我让他们别动手的,我打高峤没事,长公主的爵位在身,王府守卫都不敢动我,只能眼睁睁我暴揍他们主子,别提多舒服,我觉得心中那口气都出了,对了,陆清檀与陆平丢在宫里了,陛下若是从轻处置,我便去太后那里闹一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一步,以后陆平仗着是我长辈,肯定还会作妖的。”

  连菊拿着柔软的帕子轻轻将血迹擦干净后,上头还是有伤口的,本就是娇身惯养出来的公主,打人也伤已,伤口多数在关节处,且都破了皮,轻轻一碰,阿九就疼得叫唤。

  连菊吓得不敢动手,讷讷道:“殿下您自己怎么也伤了。”

  “打人伤己的道理,你们不懂吗?”陆清宴走进来,顺理成章地接过连菊手中的帕子,在水中拧干,轻轻擦上阿九手上关节处的血迹,阿九疼得厉害,忙往回缩。

  松懈下来,手臂又酸又麻,握拳都没有力气,阿九眼睁睁看着那块帕子在自己手背上擦来擦去,她喊道:“陆清宴,你轻点,这帕子太硬了,你去换块软些的。”

  “殿下且忍忍。”陆清宴不理睬她,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下,道:“今日会好受些,明日清晨起来你手臂定然疼得厉害,用劲过猛就是这般。”

  擦干净后,整块帕子差不多都染红了,伤口在白皙的手背上太触目惊心,陆清宴有些不忍心去上药,只哄道:“你且忍会,晚上想吃什么,在府里还是出去。”

  听到吃东西,阿九微微舒展眉梢,仍是紧紧望着陆清宴的手,生怕她偷袭自己,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府里的厨子做的膳食花样都吃了好多遍了,外间酒楼也是的,吃厌了。”

  拿着伤药轻轻涂了一下,阿九立即瑟缩,若非她此时没有力气,定然与陆清宴争。陆清宴抬头看向她,极为小心地上药,一面道:“不如我做给你吃吧?”

  “嗯?你会做吃的?”阿九成功被她吸引,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惘然的望着她。

  “自然会的,以前风餐露宿都是自己学的。”陆清宴手下放轻很多,愈发轻柔,叫阿九不自觉放松下来。

  待处理好伤口,陆清宴也没说好会做什么,阿九追问几句,她才说会做些普通的家常菜肴,没有庖厨做的那样繁复。

  阿九斜靠在小榻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歪着脑袋睁着迷离的眼睛,约莫是累狠了。陆清宴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坐下来奖励般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今日殿下很勇敢,此事约莫是无人敢提了。”

  高峤被打,陆清檀与陆平又被留在御前质问,只怕也吓得不轻,也算是‘妥善’处置这件事,一劳永逸。

  “自然勇敢,人间说夫妻就是同林鸟,屋檐下生活一辈子的,肯定不能让旁人欺负你的。”阿九振振有词。

  这番据理力争的神色也是可爱,陆清宴笑道:“谁与你说的?”

  “太后,她让我善待陆家的人,我觉得她这点就错了,你看陆家的人你就是善待,可他们不但不感恩还会得寸进尺,既然这样何必再与他们好脸色,就像高峤那样撕破脸皮就好。”

  陆清宴蹙眉,高弥还是太简单了了些,陆平那样的便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阴谋深沉的人只会将诡计埋在自己腹中,不动声色的算计你。

  阿九沉寂在自己的胜利中,手上的灼烧感渐渐消散,她向陆清宴身上倒去,双手攀着她的肩膀,凑近她低低道:“我想睡觉,说好你做晚饭的?算作我替你出气的酬劳。”

  她难得主动,这样的姿势极是暧昧,陆清宴勾了勾唇角,抱着她走到榻上,将人放在上面,“那你睡会,我还有些事去处理,处理结束后我便去做。”

  这张榻还是阿九走前的模样,被衾揉成一团堆在角落里,陆清宴伸手抓到一角就将整张被子拽过来。

  ‘咕咚’一声,里面掉出来一个木匣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侯爷开了,欢迎移步哦。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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