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十六
“灵儿，我来吧，你去歇息。”
零儿？
唐零儿忍不住悄悄应了声，却听那个灵儿答了。
门开了又关，吱呀声被拉长。
安衾思见屏风那头不闻一动，她敏捷换好衣服，走到唐零儿身旁，隔了屏风问道：“别着凉了，要快一点。”
愣愣回过神，唐零儿摸了摸自己眼皮，发觉夜里的眼泪还没留尽，眼皮也鼓鼓的，昨夜的自己像个疯子，对像李师叔的安衾思不知哭闹了些什么。
“衾思，是不是喜欢她？”唐零儿骗不了自己，细细问出声。问了，她又讨厌说了这话的自己，但耳朵忍不住想要贴近屏风。
安衾思透过一小角见她才脱了外衣，微微叹了叹气，说道：“零儿问的喜欢是什么喜欢？”
涨了心眼，唐零儿立马聪明道：“我对你一样的喜欢。”
“那不是。”
一语双关的问题，一语双关的回答，唐零儿皱了皱眉，听她促自己快换了衣服，又忽然觉得现在的一切来的太随便了。或许是要用无理取闹证明心安，她轻轻推开屏风，见这人一身白底黑襟站在一旁，抬眼只瞧了这人眼黑幽幽的眼眸一遍，就略微赌气说道：“我要你给我换。”
拿衣裙的手有点哆嗦，唐零儿称力让自己手臂绷直了，不知自己要个什么答案。
丝线衣裳从她手心滑过，她强忍打哆嗦，又忽然悔悟自己应该看着她，看着她现在是什么神色。连日来的等待，会换得她皱眉嫌弃？
“零儿……”话音刚落，唐零儿悬空的心却忽然被人猛地一抓，见安衾思拿了她的衣服直接侧过屏风走了进来，她立马呆如塑像，看窗外天像忽然亮了几层，她所见之处，只有安衾思在她的外衣上半叠半松的手。
“你唤我？”小火在脸上扑腾，唐零儿眨了眨眼，将她手里的衣裳扯了回来，颔首低眉看着安衾思脚底黑锦布鞋，顺着白衣角下摆一直瞧到她光粼粼的头顶，唯独不去瞥她的眼，听她笑了，便刻意轻声添道：“你该唤我朱夫人，承蒙你好意，与朱承星结了良缘。”
见着她，安衾思才感觉嘴边带了笑，见她把干净衣服攥在手心里，她克制不住地缓声道：“零儿……把衣裳换了。”
“朱夫人。”假意看向窗外，瞥了她一眼，唐零儿故作随意而又斩钉截铁。
“这样叫了，你就会换吗？”
长街空幽，飘到窗口的风静谧无声，唐零儿动弹不得，安衾思的问话在刮她耳朵，胸口像有个夹片上下卡住，什么声音都恍恍惚惚听不见，她垂下脑袋，黯然摇了摇头。
学着她的模样，安衾思低眉顺目叫了声：“夫人？”
趁她憨呆瞧自己，安衾思顺手掠过衣裳，飞速替她褪下层薄内衫，正要将干衣罩在她身上时，却见两封信从身前人的衣包里掉了出来。手上的动作缓了缓，见零儿粉面扑红，黛水眸瞳像遭水沁过一番，忽然清醒，捂着胸口薄薄的肚兜弯身去捡，两条红丝线在她雪融似的后背纠缠。扑地起身，唐零儿慌张看了她一眼，忙忙地将信塞在自己后腰的裤口上。
丝丝冷气从窗缝里渡进，咝咝呼呼，安衾思微微愣住，随即又转到另一边。唐零儿以为她是要来看掉的是什么，连忙也跟她一起转，却见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听她好像吞了吞嘴里的东西，冷冷说道：“抬手。”
眼珠子在水波里打转，唐零儿咬了咬嘴里的嫩肉，忽然觉得后背那两封信生地没一点用。
上一次她光溜站在木桶里……不自觉，安衾思看着面前这人，重叠了。见她对自己的那句“夫人”没答话，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在怄气当初丢下她，还是她真的还是想要当朱夫人？
她和朱承星的故事谁都记得，只是她自己忘记了。
“衾思，好了吗？”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声后传来几下轻咚，胡灵在外面问道。
“快了。”见这小姑娘一如初地不吭声，安衾思胸膛起伏，暗自透了透气，抚上她的手臂往内衫袖口里送。柔滑的臂弯一只，两只淌进衣袖，唐零儿依旧垂着脑袋，等她给自己扣上衣带。一颗，两颗……指尖无助地靠在一起，相互刮着手心。
等安衾思弯下身，不快不慢给她系好，外衣罩在她肩膀上，眼睛跟她平视时，唐零儿忍着酸胀眼，唇里憋出声说道：“我回不去了，朱承星娶了他妹妹。”
外衣也给她一一贴合，系紧。安衾思唇角慢慢朝地心垂，目不转睛盯着她微笑道：“腿裤没有湿。”
“我不是什么夫人，回去了也只有当小妾。”见安衾思帮她穿完了，脚上的黑鞋往后转，唐零儿立马两手拉紧她的胳膊，不自觉卸下撒气的声音，认真看着安衾思说道：“我不去那儿，你不要让我去。”
安衾思嘴角仍挂着笑，唐零儿摸不清楚，却见她的手盖上自己的，安慰似地摸蹭。
“明明你都娶了我。”扒紧安衾思的臂膀，唐零儿觉得不够，又要去环她的腰。
“肌肤之亲都有了。”也不管涨红了耳朵脑袋，唐零儿正面环紧安衾思，等不着她回应，也执拗不肯松开，头也埋在她锁骨处。
门口送风，安衾思放空盯她许久，身后好像空荡荡的，看见胡灵进来了，她才看见自己的手在零儿的背上来回抚动。
“灵儿……”
“恩？”
“恩。”
两个声音，一娇一静在房间里荡开，唐零儿往后一看，这位叫胡灵的姑娘目不旁视呆呆盯着安衾思。
门外两人静默不语，偶尔看上对方一眼，便又仰头朝屋内望去。白诃对安衾思说：“胡灵现在不肯跟我走，一定要跟你一起，这样行吗，你和我们一起到边疆，但中途你就找个理由走开。”
安衾思皱了皱眼，看他后又朝门外探去。
白诃在屋内打量转了两步，瞧安衾思纹风不动坐在破茶桌前，他鼻叹气，又说道：“我劝你也别去找田承嗣，你要找，胡灵也要跟去，你怎么样不要紧，但不能耽误旁人啊。”
见安衾思还说不听，两眼直瞪门口，白诃沉思片刻，说道：“你若能让胡灵死了心跟我回去，我就给你说史朝义的行踪。”
安衾思卷唇笑了笑，说道：“洗耳恭听。”
一门之隔，连个走动声都听不见，楼梯倒是不用走都能听见咯咯响。听久了，唐零儿还以为是自己牙齿用力，用力让自己轻巧瞟过几米远那个叫胡灵的侍婢。端庄娴静立在门侧，两手交叠，两目轮空，看久了，唐零儿恍惚觉得她是个空皮囊站在那里。
青儿和柳蕴厄像被人关在房间里出不来了，唐零儿也想和安衾思如此。
“不可无信。”门拉开之前，唐零儿瞧见白诃给了安衾思一个小药瓶，青花身木头塞，让她一阵恍惚。
见安衾思首先盯着自己，转而才打招呼似地对胡灵笑，唐零儿欢喜道：“无信什么？”
“无信之人？无姓？能有什么，就是我们马上启程，不宜久留，不可无信。”白诃说完也没看他们三人，就去敲柳蕴厄他们的门：“不可贪杯，不可贪杯。”
胡灵皱眼盯着白诃，也不管旁人在场，便注目安衾思语道：“除非有你在，否则我不会跟他一起。”
安衾思看另一双眸子也冒光盯自己，驻足停留片刻，她微微低头看向胡灵说道：“你的家人都在塞外等你回去。”
“我不去。”
“中原不安全。”
“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呢？”唐零儿见她们一言一语聊来聊去，忍不住打断道：“如果我有家人很期盼我回家，我一定会去的。”
自顾自讲完，唐零儿边揉自己脑袋，边看她俩齐刷刷看向自己，衾思眼里的流转凝滞，胡灵也随她僵硬瞟来眼光，不知为何，唐零儿唇角发抖，干干回了个笑。
柳蕴厄和青儿匆匆从房间出来，就见唐零儿和白诃两人在走道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一问方知安衾思开解胡灵去了，柳蕴厄方才已和青儿安排好今后日子，一双人，一清林，一空林，管他什么史家、朝廷、功名、名声且都去了吧。
见唐零儿眉头染愁，青儿抛下柳蕴厄，悄悄到身旁说道：“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莫州吧。”
充耳不闻，唐零儿无趣看了看青儿。
“或者我们先陪你去找朱，朱公子？”
唐零儿提神又看青儿一遍，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有这人？我没跟你说过。”
唐零儿还思忖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说漏嘴了，却见青儿杏目圆睁，眼角扇大，激动搂住自己肩膀说道：“零儿！你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先不分隔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