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他并不觉人生一定要赢

  三月的第一个星期,许轻舟坐在若惊鸿的床边拨弄着琴弦,低低的唱着,像是个在叙述过往的老人。

  若惊鸿吃着水果,盘膝坐在他身边,跟着旋律不断的摇晃身体。

  是云海散去之后的色彩,

  眼前终不再是白雪皑皑。

  有风吹动了树叶,

  灿烂的光影在树下徘徊。

  是三三五五归家的小孩,

  藏了时光,

  纷纷写了心事,

  把童年深埋。

  看那天边的云霭,

  它正畅快的摇摆。

  校门口还有人正抱臂冷酷等待,

  大人们将那不听话的孩子追赶。

  这闹剧展开也不知是谁的无奈。

  幼稚孩童比赛。

  新开海棠被摘。

  春分吹得很缓。

  像是在问孩童何时将春花归还。

  夕阳从不懈怠。

  天边颜色更改。

  孩子相继挥手,

  高声说着拜拜。

  懊恼方才失败。

  风被夜晚轻载。

  车站前的苜宿花正开。

  蝶正栖息在站台,

  一动不动的发呆。

  小镇之中,

  大人高呼你要乖。

  孩童无奈的托腮。

  这一副烟火正好的圆满。

  你从小镇的深处走来。

  迎着月光朦胧的姿态。

  你问我要不要随你来。

  ——《有你的小镇》

  “哇,你打算走民谣路线吗?”若惊鸿舔着嘴唇:“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风格的歌。”

  “是啊,你听的都是冰糖雪梨这种名曲。”

  小神仙怒着瞪了他一眼:“喂!”

  “开个玩笑。”许轻舟捏着那孩子的肩头:“后天就要比赛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神仙立刻松下背脊,疲倦的开口:“你先不要问我这个。”

  “大家说陪你一起去。”

  “不要!!”他果断的摇头:“你们就要不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你们不用担心。”

  “……”许轻舟捏着吉他:“那我一个人陪你去。行吗?”

  少年稍作比较之后开口:“好吧。你陪我去。”

  两个人转头去看那边正在冥想的郑南冠,纷纷托腮。

  许轻舟:“你们仙界和他们佛界的熟不熟啊?”

  若惊鸿:“不太熟哎。”

  “咱们两个这么大动静都没把他叫醒。”许轻舟抱臂:“佛界果然高深莫测。”

  “……”

  “走吧,吃饭去了,帆远说街头有一家新开的烤肉店。”

  若惊鸿委屈巴巴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吃肉,我要跳舞,不能吃肉。”

  “那……去吃沙拉吧。”许轻舟揉着孩子的额角:“你不是喜欢城东那家的?”

  “现在去吗?会不会太远了?”

  “不会。”少年调出公交车行驶表:“咱们现在出门正好能赶上公交车。”

  “得嘞。”小神仙一蹦三尺高,揣上手机就跟着跟着‘爸爸’出门吃饭了。

  等到门被关上,淡然坐在那边的郑南冠这才睁开眼睛,素来平静,却有暗淡流淌过。

  他送□□身体,冥想也不能拯救他心里不是滋味的那份纠葛。

  门被敲响了,少年扬声:“门没锁,进来。”

  何之探出脑袋,笑盈盈的望着郑南冠:“许轻舟呢?”

  “他带着‘儿子’出门吃饭去了。没走多久,你现在喊他还来得及。”

  “哦……”少年点头:“我不急。”走进屋子将一份乐谱放在许轻舟的桌子上,少年微微一笑:“你怎么一个人?不和他们一起出门吃饭?”

  “他们两个聊天我跟不上,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父子时光’为好。”郑南冠嬉笑出声:“惊鸿快要去比赛了,可能压力太大,轻舟带着他出去散心。”

  “是啊……快要比赛了。”放完东西,何之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见少年拉过椅子在郑南冠身边坐下:“你呢?听说总校给你发了等级评测,你不打算去吗?”

  “打算去啊。”郑南冠点头。

  “可是……”何之笑了,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我觉得你没有想要去的意思啊,这都第几天了?你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练习室都没有去过。”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要精疲力尽的泡在练习室的。我有我自己的练习方式。”只是推辞的借口,说出这话,郑南冠自己都不相信。

  瞧出那平淡之人眉眼之间的自嘲:“南冠,你最近状态不好吧。”何之笑了笑。

  “岳承恩和你说了什么?”郑南冠弯了眉眼:“你今天不是来找许轻舟的,是来找我的吧。”

  “被拆穿了?”何之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好吧,我是看到轻舟他们走了之后我才过来找你的。”

  “为什么要找我?”

  “想找你聊聊。”何之笑了笑,像个孩子一样弯了眉眼。

  “承恩和你说什么?”

  “什么都说了。所以,我很担心你。”

  郑南冠笑的比哭还要难堪上几分,只温和问道:“担心?”

  “嗯,南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分校吗?”似是早已想好要说些什么,何之直接入了正题。

  “不知道。”

  郑南冠素来对旁人的事情不上心,也不会多事去管旁人的事情,倒不是他生性冷淡,只是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神圣的领域,有不愿意让人得知的事情,他选择和旁人保持一个正确的君子交往距离。

  “因为我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很愧疚,我待在总校里面也时时刻刻都觉得愧疚。”何之舔了舔嘴唇:“我当初来南郡也是为了找承恩。我曾经因为一念之差把他弄丢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愧疚。”

  郑南冠靠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叙述。

  何之说:“我高中的时候很嫉妒承恩,嫉妒的快要发疯,最疯的时候我许愿说希望他能被毁掉,我做梦都在想他的一切都能被毁掉就好了。”少年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面上有苦涩的无可奈何:“因为他很好嘛,灿烂的像个太阳,站在什么地方都是焦点,所有人议论的都是他,我就很妒忌。”

  何之轻笑出声:“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妒忌。”

  “虽然他对我很好,还教会了我很多事情,但是那种遥遥领先于我,施舍于我的怜悯感,真的让人很烦。烦的想让他消失。”何之抬起头,与郑南冠对视上:“我真的怨恨。”

  “后来……承恩真的消失了。”何之眼眸之中生出灰白的颜色:“我没有开心,我反倒开始恶心自己,所以我来南郡,我想把他找回来,天之骄子也无所谓,光芒耀眼也无所谓,我希望他能回来。总校的日子并不难过,但是站上舞台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承恩。我在一唱歌我就在想,我开始追求音乐梦了,他在什么地方,过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我躲来了分校,像个可怜虫一样,不能面对舞台和灯光。”

  “不敢面对我自己。”

  何之说:“后来承恩回来了,也一点一点的变回原来的样子,即使不能变成原来的样子,他也已经走出从前那些可怕的回忆了。同样的,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依旧存在。”

  “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承恩就是承恩,我就是我,天资上的东西是没有办法用努力盖过。当然……”何之对郑南冠笑了笑:“谁都不能嘲笑我的努力。”

  郑南冠也对他笑了。

  何之见他眉眼有了松懈之意,说起话来就更欢乐,坦诚了一些:“我还是很羡慕,甚至会嫉妒。惊鸿的古典舞跳的很好,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可是我不敢去看。徐山暮的游手好闲也很打击人,许轻舟的创作能力,万里游的万丈星海,承恩是天之骄子,云端比我高,比我帅气,能唱的音乐风格也比我多。”

  少年捂住自己的心口,低头沉音:“可是没关系,南冠。羡慕是人之常情。”

  “这并不代表你就是一个恶人。”何之清爽的笑了笑:“这还是承恩告诉我的。”

  在郑南冠的愕然之下,何之抱着双臂笑道:“可能是我的愧疚太明显了吧,他发现了,所以拉着我说了很久的道理,他说他高中的时候也很羡慕我的声音,我感冒的时候他也高兴过了。”

  何之说:“人人都会羡慕。”

  “惊鸿也会羡慕吧。许轻舟也会吧,徐山暮肯定也会的。失去和得到都是一念之间。”少年笑着:“这个世上这么多的人,总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你就不要再闷闷不乐了,弄得我们都挺担心的。”何之推推他的肩膀:“走吧,起来了,出门吃饭,街头有家新开的烤肉店挺不错的。”

  郑南冠披上衣服,低下头无奈的叹气:“分校真的是没有秘密,只要有一点不高兴立刻就全校皆知了。”

  何之靠在门口大笑,高歌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万物复苏的季节,却还是能感觉到冬日凋零的寒气。

  凉意点点汇聚成丝线,勒住人的脖子,叫人窒息。

  “其实……”郑南冠站在走廊过道之上淡淡的出了声。走在前方的何之回头,就看到那少年苦涩笑道:“我觉得惊鸿不会羡慕别人。”

  宛若感慨,郑南冠望着绿意生芽,生机勃勃的景色,悠然一叹:“我们也并不羡慕惊鸿,我们只是害怕仰望他而已。”

  知道吗?

  这个世上有一种天资,生来就应该被众人仰望。

  惊鸿就是这种人。

  那种可怕的孤独舞者的艺术天分,远胜过徐山暮的‘游手好闲’。

  郑南冠心里清楚,明然。

  不是羡慕,他们对若惊鸿的那份畏惧与敬畏之心,从来都不是羡慕,而是害怕仰望。

  但是!

  怎么能承认呢?差不多的年纪,同样的血性,不一样的天资。

  还有那该被仰望的惊鸿仙子。

  谁都不会承认的。

  任谁都无法承认,你该去仰望一个可以插科打诨的朋友。

  那天晚上,许轻舟制作好了新歌,何之和楚云端合作在平台上低唱。

  打开了那扇门,

  脱力倒下的我。

  听着旧楼下方,

  阵阵传来老歌。

  眼前是放弃不了又逃不掉的旋涡。

  是别人的苛责还是我自己的苛刻?

  误会之中,

  并无解释可说。

  总觉得废话于此并不值得。

  愈发的沉默,

  渐渐地静默。

  因为无法面对,

  所以选择逃避生活。

  就像是蜗牛,

  躲进了自己的壳。

  伸手玻璃来握,

  开心总被掠夺。

  虽然没有经历过灾祸,

  倒也看过分分合合。

  岁月叫人堕落,

  也叫人惊慌失措。

  有时会深陷落魄,

  人有将呼吸制扼。

  因为无法面对,

  所以选择逃避生活。

  就像是蜗牛,

  躲进了自己的壳。

  你不懂我活着的痛苦与蜷缩。

  请不要随意评说。

  ——《蜗牛》

  郑南冠坐在最靠后的位置,心中有些火苗渐渐燃起,虽然比起旁人的要烧得慢一些,可……怎么说呢。

  有总比没有要好。

  另一方面若惊鸿在‘爸爸’的陪伴下去了‘春风杯’全国大赛。

  今日少年白衣胜雪,亦也有蓝水潺潺缠绕衣袂,美然多态,玉树临风,他孤孤的坐在候场区,许轻舟如守护神立于身侧。身边多有参赛者的议论声,还有自我担心的动静。

  都是赛场上常见的少年,他们彼此之间倒是都熟悉的很,纷纷开始打招呼,唯有若惊鸿这一方孤如林鸟,黯淡失色。

  “你出去等我吧。”若惊鸿能察觉到许轻舟面上的不自在:“还有两个就到我了。”

  许轻舟听着前方传来的声声琵琶金玉之叹。不理会别的只在若惊鸿身边坐下。

  “这次跳的舞曲是我给你写的,你好像到现在都没有道谢。”

  若惊鸿没有料到他突然说这件事,松懈了紧张,瞪了他一眼:“我要和你说谢谢的时候,你自己说不用的。”

  “可是好歹我也废了一个假期的时间把你说的天马行空的东西写成曲子,七分多钟呢,你知道我找到了多少朋友演奏古风吗?”

  “那谢谢你。”

  许轻舟抱臂蹙眉:“我费这么大力气你就一句谢啊?”

  “那你想我怎么样?”小神仙气鼓鼓的盯着他:“以身相许吗?真的是!”

  “我生日的那个《桃妖》你欠到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若惊鸿捏着下巴:“要是我这次拿了第一就跳给你看。”

  “你一定要给自己这么立flag吗?”许轻舟想起自己上一次与第一失之交臂:“前车之鉴啊,上次我也是兴致勃勃的去拿了奖,结果成了第二。”

  “我马上要上场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爸爸很盼你好啊,爸爸最近正打算写一首歌《冰糖雪梨》送你当生日礼物呢。”

  “……”若惊鸿怒瞪着他:“这茬能不能过去啊!!”

  若惊鸿今天妆容也往仙神的方向靠近,眉骨的地方用蓝色的眼影画了一朵兰花,直直的开满了太阳穴,少年颦笑之间都是掩藏极深的仙气。

  时间极快的流逝。

  又有人站上了舞台。

  还有最后一个……

  察觉到身边人紧绷的手脚,许轻舟在他面前蹲下,按着他的膝头,认真的看过去,揉着那人绵柔的头发,双目对上,若惊鸿垂下眼睛不解的盯着他,清澈干净的如同瑶池清水,将那份清澈肯定,许轻舟柔了目色,浅了锐利,他笑着说:“惊鸿。我已经赢回来了。这次轮到了你了。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把第一赢回来。”

  许轻舟的面容如紫山黛色颇有妖异之色,笑时却沉稳如山中长流川水:“先说对不起,我已经打开了你的柜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若惊鸿的眉眼闪过一缕慌乱,被许轻舟握住,缓缓抚平,他伸手抱了那稍有颤抖额小神仙:“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要跳舞这个生日礼物吗?”

  不等若惊鸿回答,许轻舟便自答道:“我觉得能看到你跳舞,是我的荣幸。昨日神仙降都门,正巧被我看见了。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我想看你跳舞。”

  这个人说:“惊鸿,如果你在舞台上找不到观众,那就为我跳一次吧。”

  若惊鸿握紧衣袖:“好,我知道,我堂堂正正的赢回来。”

  他被工作人员叫去后台准备,临走前,独对着许轻舟挥了挥手,明朗欢笑。

  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追上来。

  许轻舟离了后台,落坐在观众席

第五十三章 他并不觉人生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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