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崩

  陆篱然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透过面前的将死之人,追溯到很久之前。

  “宸宪是个喜战的帝王,他趁着我国遭受天灾,虚弱之时,毫不留情地以铁骑践踏过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陆篱然道:“可他也遭到了报应。你夺了他的权,亲手杀了他,这种被至亲之人欺骗背叛的滋味,应比我亲自动手更要痛苦。”

  皇帝道:“既然是他灭了你的国,你理应去找他啊!为何要来报复朕!咳咳,朕让你安稳活到现在,给了你这么多权利与财富,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不懂得感恩,竟然还妄想夺权篡位?!”

  “看来陛下的记性,是真的很不好。”陆篱然笑容肃杀:“灭国是他,可屠我万千百姓性命,致使血流千里的,是你。”

  皇帝不敢直视他杀意凛然的双眼,身体哆嗦了一下,冷汗源源不断地沁出。

  不错,当年宸宪刚刚攻下南国,是他在谋害亲兄长,夺了皇位之后,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亲手屠尽了南国所有的百姓和皇室宗亲,并在回去后向外宣告南国已为他和兄长所灭,硬生生占了一半功劳,好使得来的皇位名正言顺。

  在此之后,他又派人暗杀林尘以绝后患,可谁料竟被他连夜逃走,最后被林烟兮的母亲柳茹月收养,阴差阳错活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已被他亲手压下,本以为不会再被人提起,哪知半路杀出来一个漏网的亡国皇子,不仅要杀他复仇,甚至可能颠覆他这才坐拥了十几年的天下。

  “你到底想要什么,朕通通都给你,对了!朕可以封你为异姓王……”皇帝突然咳了一大口黑血出来,但仍然不甘地吼道:“你,还有你的子孙后代,朕可保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只要你不动朕的皇位!”

  “你觉得,”声音低沉仿若持刀的鬼魅,就萦绕在皇帝的耳边:“你还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你体内的毒早已蔓延至心肺,不出片刻,你就可以去见你那位早逝的兄长了。至于这皇位,就算我不动,你看好的两个儿子,一个被囚东宫,一个宁可漠视它走向灭亡,你来说说,你用什么保住它?”

  “你的天下,早已日暮穷途,荒芜苍凉。”

  “朕……朕还藏了军队……你,你不要妄想……”皇帝困难说道。

  “军队?”陆篱然愈发好笑:“将死之人,无论权利,财富,亦或军队,对其而言,何用之有?”

  皇帝还想再争辩些什么,然而身体已经枯竭萎缩到他连喘息都是万分痛苦的,双目也逐渐开始空洞起来。

  他精心算计了一辈子,可以不要至亲,不要至爱,却不能不要冰冷而孤独的皇位,可到头来……到头来……

  依旧是一场空。

  不是他的,就算硬抢,暗夺,也终归不是他的。

  陆篱然看着皇帝的生命慢慢流逝,目光无喜无悲,比之那沉沉暮霭还要阴郁几分,并无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攥了攥从来时手中就握得极紧的火折子,垂下长长的眼睫,将其打开放置床上,一点一点看它烧上皇帝精贵丝织的床铺,看它从微弱的小火苗,烧成熊熊的火焰,渐渐要去吞噬床上的人。

  那滚烫的橙红色火焰照进他漆黑的瞳孔里,点燃他心底最深沉的执念,似要把它燃烧殆尽,从此以后,便化作风中无形的尘埃。

  陆篱然转身,如来时一样,一步一步,向那宽阔宏伟的宫门外走去。

  他刚走,就有人从门外巨大的柱子后绕出来,迅速朝屋内奔去,扑在床上半边身体烧得发出焦味,喉咙里含糊不清,似喊似呜咽的皇帝旁边,悲戚喊道:“陛下!是臣妾啊!臣妾来了!”

  皇后虽这么喊着,却和他有一段距离,没有上前,更没有做任何施救的举动,急切不已地继续喊道:“陛下!您快把您藏起来的军队交给臣妾!让臣妾为您报仇!”

  皇帝疼痛得已无力分辨来者是谁,更是无力叫喊,只有手指头动了动,抠着自己的袖口。

  皇后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顾不得许多,掩鼻绕过大火,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袖子,胡乱掏着,直到拿出一个虎符形状的东西,连待也不敢多待,提着裙子就向外跑去。

  时年七月廿日,寝殿走水,帝崩。

  三日后,据帝逝前早已立好的遗诏,改立六皇子宸子奕为太子,并继任帝位,登基为新帝。

  林烟兮早在帝崩当日,就被从大牢中放出,回家修养身体,因得到特许,故没有去参加继任大典。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并不知道在继任大典之上,皇后半途带着废太子宸明闯出,扬言陆篱然是南国的太子,而先帝身边的侍卫长长阳是陆篱然的人,听从他的命令迫害先帝和前太子宸明,还杀了陶婉。

  几人率领陶煌府上的守卫,直直地与驻守宫内的将士对上,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皇后举着一枚虎符,瞪圆双目,对陆篱然得意笑道:“你这叛臣没想到吧,本宫当时正要去找陛下为明儿求情,可巧就撞见了你弑君!还好本宫反应及时,可惜没救回陛下……”

  她说着挤出几滴眼泪来,带着哭腔继续道:“陛下临终前将这虎符交给本宫,希望明儿率兵把你们这些狼狈为奸的小人一并处死!还有宸子奕,你身为皇子竟然敢叛国通敌,枉对陛下对你的宠爱,实在该死!”

  宸明亦在一旁指着陆篱然,咬牙切齿道:“本王倒是小看你了,潜伏在我夏国这么多年,杀了婉儿,还妄想欺骗烟兮!之前在离州害本王私兵染病一事也是你做的吧,真是好胆,本王居然一直都没有查出来……”

  在场的臣子吓破了胆,瞧着新帝和废太子两方争执,不知该作何抉择,又看到场上众多身着甲胄,举着长剑的将士,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唯有陆篱然依旧气定神闲,温文儒雅地站在新帝身边,听到宸明和皇后的话微微一笑,笑容毫无温度道:“是你无能,干本相何事?再者,你们说我是南国太子,又有何证据?”

  “证据?”宸明冷笑一声:“本王的话,有谁敢不信?”

  “哦?那就是没有证据了?”陆篱然神情微动,目光稍稍流转,望向远处宫门外静待的十几万大军,道:“三日,你们便能将宸宪的军队集结完毕,想必这藏兵地点,离帝都很是近啊……”

  “……宸宪?你在说什么?!这明明就是我父皇的藏兵!怎么可能是……”

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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